虽说是协助工作,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轻松,当然,相对于留在杭城,我宁愿选择没日没夜忙碌。
项目的同事都是做业务的,属于快热型,不会让人觉得除了工作以外找不到话题聊,只花了一天时间,彼此就开始融洽起来。
刚到的第一天,因为我的到来,销售部经理带了手下的团队一起出去聚餐,晚饭后,跑了市区去K歌。
原想着第二天联系梁子杰,碍于手上要梳理的工作实在太多,每天都和销售经理加班到半夜才回房间。
繁忙的工作渐渐麻痹了我的神经,每一天睡觉之前我都会站在阳台上,让迎面袭来的海风吹散一整天的紧绷和疲惫,往往这个时候,就会想起来海南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我试着让自己平心静气去看待这件事情,以旁观者的角度一笑而过。
忙了近一周的时间,总算空闲了些。
那天是这周中下班最早的一天,在食堂吃了晚饭,回房间冲了澡,看着时间才八点,就掏出手机想给梁子杰打电话,电话没拨通,索性拦了一辆摩的(电动三轮车,海南普遍的交通工具)去了那时的酒吧。
酒吧叫“故事”,很普通的名字,格调布置的很好,灯光也是经过专业团队设计的,配以古朴的屋子和长廊,给寂夜的海岸线增添了几分暖意。
酒吧与冬日相比,明显清寥了许多。
刚踏进酒吧,第一次招待我的年纪偏大的服务生上来与我打招呼。
他看我的眼神没有温度,甚至说还有几分不太待见的成份。
我倒也没太在意,心想着,梁子杰常来这里,他们会不会认识,就不顾他对我的反感问:“最近梁子杰来吗?”
他只说:“你等会看,我先去那边忙。”然后径直走开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究竟是哪里得罪过他了?
他的态度惹得我没有点酒的心情,索性绕着屋子转了一圈,顺便观赏一下密密麻麻的照片墙,照片墙上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留下的,角落里的一架木钢琴和酒吧做旧的风格相得益彰。
我的视线停留在木钢琴上方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是梁子杰与一位女子,她面容姣好,气质淡雅,他们站在前面的沙滩上,女子踮起脚尖双手揽在梁子杰的脖子上,梁子杰的手扶在女子腰上,两人四目交织,甜蜜异常。
我心想,果不其然,这家伙哪有那么好的耐性长年待在远离喧嚣的边缘小镇。
这时候,对我态度特别冷淡的服务生突然满面笑意朝我走来,问我喝什么。
然后,看到我目光紧锁的地方,似感叹地说:“她很漂亮吧?”
我在他眼神之中看到了夺目的光,这样的光代表了爱情,我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便问:“这么漂亮的照片为什么挂在这么偏落的地方?”
他寡淡一笑:“老板放的,为了纪念他们在这里找到了爱情。”
“老板?”
“她叫善雅,旁边是她毕生所爱之人。”他望着照片上的人,神情哀愁若有所思,果然,他爱照片上的女子,这么美丽的女子,我若是个男人,也会喜欢。
照片中的梁子杰,笑容纯粹,满目幸福。
“所以这里是他们的家?”我作出推测。
他的眼神忽然黯淡,说:“差不多,若真是他们的家就好了。”
我理解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他觉察到我的疑惑,又说:“他们的故事只能用遗憾,或者用凄凉也不为过。”
遗憾?凄凉?他怎么会用如此的词语来形容照片上幸福的两人呢?
我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他却说:“三年前,善雅死了,我们的新老板就是他身边的人。”
死了?他说照片中美得如仙子的女子在三年前离开了人世?
他的话配上他眼中的悲,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的述说。但是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的心像从高空坠入,有着强烈的失重感。
我指着梁子杰的照片问:“为了守护他们之间的承诺所以他一直守在这里守护他们的故事?缅怀他们的过去?”
原来我从梁子杰眼中捕捉到的忧伤,是因为他心里有一段如此痛彻心扉的爱情,只是没想到他的秘密会这么滑入耳中,让我铭记于心。
我曾猜测过梁子杰顶多是失恋了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者一份暗恋,也或者一段生世之谜,而我不曾想过他云淡风轻的笑容之后会是一段天人永隔的遗憾。
表述完他想说的话,方才难有的热情又消失不见,最后类似警告说:“不要对他有任何幻想,那晚你们在海边发生的事情我都看见了,那只是他的怜悯,他永远只会爱善雅一个人。”
“你喜欢善雅?”出于好奇,我大胆抛出我的疑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所以这是你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除了梁子杰,这里也拥有你和善雅的回忆?”
他不作答,转身离开了。
我静静地坐在木钢琴旁,试着感受那份遗憾的心情,它属于梁子杰的过去,成为他忧伤的根源,那又是怎样的刻骨铭心呢?
博鳌的星空,繁星闪烁,就像善雅漂亮的眼睛,很美,很明亮。静坐了会,回去酒店,临走前,回望一眼墙角的照片,他们的身影定格在我脑海中,同时,也让我记住了梁子杰最真挚的笑容,想起他寥落的背影和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的忧伤,默默感到惋惜和疼惜。
走过他捡起自行车的草丛,走上那条他陪我走过的滨海大道,夜深了,我对梁子杰的好奇之心也将随着夜色渐渐拂去,就好像击水,不起浪花,也犯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