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白家太太在三十晚上碰了一鼻子的灰,虽说不至于记恨上没满三岁的孩子,却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初一时一大早,她就备了马车到京城各处拜会去了。去一处就送一处礼,当然没忘了说韩家的好话。她那是真好话,只是安得不是好心。经她四下一番努力,倒也卓有成效:还没入三月,整个京城里都流传些什么韩家老爷教子有方,儿子勤学,女儿灵巧。那拜会的人是一波接一波,韩尚一面要顾着朝廷上的事,回了家里还要应付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恭贺新年的,时间久了,就有些应接不暇。霖矽也知道,自己虽然击退了白家送来的横祸,却也惹了眼,之后的日子是真病几日再装病几日,外客一概见不着面。
韩箫每日到前厅去,听请来的夫子讲学,留在内宅的霖矽就读读《幼学启蒙》之类的书勉强消磨时间。虽然她学历不高,可再怎么说也是干了几年的编剧,每天守着几本给三岁小孩看的书,说不无聊那是假的。满了六岁的韩箫正被夫子逼着读书,等韩尚回来还有一份别的要念。韩尚也是教子心切,转头厚的本子一本本塞给儿子,问题呢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来二去,韩箫也不再那么认真,这就给霖矽留下了好大一个空子。兄妹二人一商量,之后凡是韩箫读的书,也一定有她的一份。每日晚饭后,韩箫就打着看望妹妹的旗号跑到她房里来,探望是真,而除此之外,还把韩尚的问题拿来同她讨论。毕竟是活过一二十年年的人,对那些问题,看得想得自然和未经世事的孩子不同。可她毕竟还没三岁,就算再怎么聪明到世所罕见,也要收一收,不至于显得太过。每每论及,她都只说十之一二,剩下的权装作不知道。等过了半个多时辰,韩箫走后,她就又写字画画。
也许是以前熬夜太多的缘故,晚睡早起,一天五六小时的睡眠已经成了习惯。清晨,她总是在一个院子都还安静时就爬起来绣花。晚上,也是直至彩云来服侍梳洗还不肯上床。好不容易躺下了,不过了两更,总是睡不着的。要不怎么说关心则乱,她每天忙着学些写字绣花,还要不时的打听与自家有关的各种消息,虽有中药日日调理着,这久病的身子也受不住她这么不当数得折腾。小半年没过,各种细小的病症一个接一个,她又不习惯中药,总瞒着下人偷偷到在花盆里。一日,韩箫照例拿着韩尚刚给的书来了,屏退左右,二人铺好宣纸,研了磨。霖矽刚拿起笔来,一撇还没写成,身子一歪,整个人瘫倒在桌上,磨好的墨洒了一裙子。韩箫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喊“来人!来人!”丫鬟们收了主子的命令,又觉得两个孩子不过是一块儿玩儿,不会有什么问题,早就偷闲去了。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一个来应的。韩箫见喊不来人,又不放心把霖矽一个人丢在屋里,急得直冒冷汗。唐婉平日里要操持家务,大事小事一堆,更没有时间陪着孩子,索性全交给了信任的下人。这会儿唐婉做完了事,暂时闲下来,就派了的贴身丫鬟锦绣去给公子送些桂花糕。锦绣又听说他到了霖矽这里,就禀了唐婉。结果,是二人一块儿往霖矽院子里来。辛亏他们送点心送得及时,唐婉一声令下,京城的名医也来得及时,一番忙活,终于救了她一条小命。大夫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切不可过度劳累。韩尚一问,读书的事暴露无遗,为此,韩箫也被狠狠的打了一顿。此后,她是什么事也干不得,又回到一天躺半天的日子里。
自从晕倒后,霖矽被一家子当成瓷娃娃似的护着,生怕一个磕着碰着,就会要了她的小命。梅雨时节,出太阳的日子更是金贵。阴雨的天气一日连着一日,就是平日里身强体健的人也都难免没有个头疼脑热,对霖矽来说,日子就更难过了。新来的丫鬟也是好心,怕她整日闷在屋里憋出病来,就把门口处的窗户开了一个缝。结果整日待在湿热屋子里的她,被凉风这么一吹,当晚就发起高烧,一连三日,昏睡不醒。韩尚看着女儿的身体一天天的弱下去,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