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隆客栈在高昌国经营多年,往来的武林人士也不知有多少,高惟与中原黑白两道的武林人士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交情
在。如今被人割去一只耳朵,听得仆固怀心说这人乃是纵横淮河流域黑道的大魔头“迦楼罗王”食魔朱桀,当下便打消了
寻仇的心思。仆固怀心虽是回纥人,但掌柜高惟对他实在是不错,在这客栈里平常一些琐碎杂务都是高惟的自己来干,仆
固怀心只管替高惟看家护院,今日店里强敌寻衅,仆固怀心却帮不上忙,心中有愧。他将掌柜扶到客房,替他包扎好伤口
,道:“老板莫要担心,好生养伤,客栈里上上下下都交给我来打理吧。”高惟只觉疼得开不了口,想到那朱桀生啖其肉
的残暴行径,更是怕得浑身哆嗦。仆固怀心安顿好高惟,听得楼下有人招呼,便匆匆下楼招待客人。
楼下来的是一对青年男子,两人手中皆佩着一柄剑,仆固怀心看出这男子手中佩剑看似价值不菲,又见这两人气度不
凡,像极了那些出门在外的公子王孙,问道:“客官到此是吃饭还是住店?”其中一个粗声男子答到:“我兄弟二人初到
此地,想借问店家这近日店中是否有住进一名叫杨素的人?”上一个问及杨素的朱桀伤人之后前脚刚走,仆固怀心自是不
想再惹麻烦,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另一名尖声的男子问道:“小哥可知近日可还有什么中原人士来过这里?”仆固怀心暗
道此二人与朱桀莫非不是一路?答道:“有名客官今早来过小店也和二位问的一个问题,那名客官自称朱桀。”二人面面
相觑,尖声男子笑道:“淮南食魔竟也来了,竟还快我哥俩一步。”
“佛骨神物惊现武林,只怕谁都想抢先一步。”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客栈外传来,这对青年男子刚想出客栈查看,竟发
现这客栈地板上,墙壁上,门上,桌椅上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毒蛇,有几条手臂粗的白蟒就盘踞在这
队青年男子脚下,这些毒蛇轻吐红信,有的大口微张,客栈内充斥着一股蛇的腥臭,尖声男子忙用一块手帕捂住了口鼻,
仆固怀心见到此情此景身上也冒出了冷汗。粗声男子笑道:“古彝蛇王来天山想必也是和我们哥俩一样的目的。”说罢从
怀中掏出一封信:“相信蛇王也是因为收到这封密信,得知里面的内容而来,此事尚未验证真假,你我何必为了一件莫须
有的东西在这里大动干戈呢?”楼梯角落里闪出一个白发苍苍的年迈老者,手里拄着一把雕刻着眼镜王蛇像的木制拐杖,
拐杖上攀爬着一条红锦白纹的小蛇,再看楼梯上,扶手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毒蛇,整间客栈仿佛在一炷香内变作了一
个大型的蛇窝一般,仆固怀恩已被这种氛围逼得想要呕吐。蛇王道:“听说中原很多人收到了密信,有的为了佛骨而来,
有的为了杨素而来,若是为佛骨而来,老夫想还是少一人争夺便少一人争夺为妙。”粗声男子闻言,当下便抱拳服软道:
“既然蛇王已意在佛骨,我等晚辈又怎敢染指?我哥俩这便启程返回中原。”粗声男子刚刚躬身下拜,袖子里便急射出三
十六只环形镖打向蛇王,他已瞧出这客栈内就属蛇王拐杖上那条蛇最毒,立时便要先下杀手先废掉这棘手的杀器,尖声男
子业已配合出手,手中一柄红剑已“咔嚓”几声斩下周身十几颗蛇头。蛇王呵呵笑道:“我已料到你二人必不甘心,就是
你适才不出手我也会给你一次出手机会的。”那条小蛇“唰”地一声从拐杖滑进了蛇王衣袖,蛇王手里的拐杖像是活生生
的一条机关大蟒,将打来的暗器一把吞噬。这对青年男子趁此机会掠过地上群蛇,尖声男子手中一柄红剑急刺蛇王双目,
粗声男子手中黄剑连削下盘,双方配合之精妙,至少已有十余年苦练之功。然而蛇王应声而动,衣袖里飞出三条银环蛇顺
着尖声男子双臂缠上,地上的那条白蟒张开血盆大口咬住粗声男子脚后跟,破去二人剑招。不待二人反应,那条红锦白纹
小蛇已从拐杖眼镜蛇头机关处向尖声男子射出,尖声男子措手不及,大叫一声,脖子上已留下两个红色的牙印,蛇毒立时
顺着血液流便全身,尖声男子张大嘴巴,嘴里却只能发出支吾的声音来,只是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倒地扑腾几下,便已
无力动弹,地上群蛇闻到血腥,纷纷爬到尖声男子身上疯狂咬噬。粗声男子本欲一剑斩杀白蟒再救回同伴,不料这只白蟒
乃蛇王爱宠,自幼体生长便开始服用蛇王所特制各类奇丹妙药,身上蛇鳞犹如军士甲胄,寻常刀剑难以刺穿。粗声男子被
其噬住左脚,一剑斩去,砍在蛇鳞之上竟然激出火花,白蟒受惊之下,狂性大发,一排尖牙生生竟将粗声男子左脚连鞋带
肉咬下一块,露出森森白骨。粗声男子此刻痛得厉害,只顾自己捂住左脚伤处,大喊痛煞我也,对同伴呼救之声已是充耳
不闻。可怜尖声男子竟被客栈内群蛇啃噬至死,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当真是恐怖之极。
“龙阳双剑,已死其一,听闻红黄两剑感情甚笃,而今红剑已死,不如老夫送你一程,让你们到九泉之下再续姻缘如
何?”蛇王笑道,满是褶皱的面庞尽是说不出的恐怖。原来这两名青年男子乃是隋朝中原武林中小有名气的一对剑客“龙
阳双剑”,此二人皆有龙阳之好,剑如其名,尖声男子名为红剑,粗声男子名为黄剑。两人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言明佛骨
已于天池之中现身,杨素也正在天山。这红黄两剑本欲快马兼程,赶在其他武林高手到来之前抢先杀掉杨素,夺得佛骨,
不料佛骨消息一经传出,一大批的武林人士已齐聚天山。二人正欲刺探杨素消息便撞上了蛇王。一旁躲在角落的仆固怀心
早已被眼前景象骇得不能自已。这黄剑目睹红剑的凄惨死状,见蛇王如此恐怖的手段,心中瞬间斗志全无。黄剑跪倒在蛇
王身旁,不住磕头道:“我愿做蛇王马前卒为蛇王牵马执凳,但求蛇王饶恕一条性命。”蛇王笑着将黄剑扶起道:“老夫
毕竟并非什么魔鬼,对于武林中的年轻前辈还是很宽容的,你走吧,老夫绝不为难你。”黄剑听罢,喜出望外谢道:“多
谢前辈饶恕性命,多谢前辈饶恕性命。”以往山盟海誓的红剑如今惨死身旁,黄剑却看都不看一眼就急忙奔向客栈外,黄
剑刚迈过门槛,只觉背后一阵污腥,便被那条白色大蟒一扑上前将头颅整个吞进口中。蛇王自言自语道:“马前卒自是不
必,不如做个饵料吧。”那条白蟒凶性异常,竟将黄剑整个生吞,。蛇王喂了白蟒一颗细小的丹药,这白蟒便缠着柱子爬
到了客栈房梁之上。蛇王走到仆固怀心身旁,扔下一把银子说道:“店家莫怕,还请帮老夫开两间上房。”
万剑池之上,李淳风和李世民几人见铜应天已退,几人顺着冰面,看到一个数丈宽的大冰窟,冰库底下金光四溢。原
来此三人上天山天池,也是为了湛卢的剑胎而来。
“这下面必定就是刚才铜应天和欧阳亥已经发现湛卢剑胎所在的位置。”李淳风思索道。
李世民道:“他们两人强用内力将冰层碎开,所以才引发刚才强烈的摇晃?”
李淳风笑道:“纵然铜应天剑术超绝,然而这湛卢择主而侍,就算是当今天下第一剑道高手来此,若非其是命中注定
的湛卢剑主,亦休想取走这湛卢的剑胎。”
李道宗不解道:“前辈不是说此次上天山万剑池,是为得湛卢而来吗?难道前辈就是这湛卢所选择的剑主?”
李淳风笑道:“非也非也,贫道此上天山确为湛卢剑胎而来,然而贫道是顺天行事,特来相助剑主得剑。”
李道宗欣喜道:“前辈所言剑主莫非在下?”
“难道是本大爷我?”
李淳风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李世民。
“湛卢剑主,实是李二公子也。”
“是。。是。。世民。。哥?。。”
李世民听罢笑道:“前辈莫非取笑于我?我自幼不擅用剑,不通剑法,胸无大志,自认绝非前辈口中所言之“圣主”
,怎么可能是这湛卢剑命中注定的剑主?”
李淳风道:“湛卢剑,上古仁义之剑,倘若不是剑本身所挑选之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将其取下的,真正的湛卢剑主
,只要在其身旁,宝剑自会与主人发出共鸣。倘若二公子是这湛卢命中注定的剑主,这湛卢剑魄便自会化进二公子体内,
今后二公子便不需动用刀剑,只需催动内力,剑气便可自生伤人,此等际遇不知多少武林中人欲求之而不得。”
李淳风知李世民不信,便一指冰窟道:“你我一探便知分晓。”两人一同纵身跃下冰窟,只见冰窟之内四通八达,分
作几个地道,两人顺着金光明亮的地道往前探寻,越往深处走断刀残剑便越来越多。两人走得越是深入,金光便逐渐明晰
李世民渍渍赞道:“这里都是些好东西啊。”“此处的名剑剑魄都为湛卢剑胎所汲取去了,剩下的不过是个外壳,已与寻
常刀剑无异。”李淳风道。走到尽头,只见金光已逐渐明朗,一柄金色的古朴宝剑躺在冰层之上,剑柄之下竟是金色的铁
水,冒出层层热气来。这湛卢神剑遇见主人,剑身逐渐颤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这湛卢剑中冲破而出。“这湛卢的剑刃
竟是尚未凝固的铁水,怎么有如此之事?此地无人亦无法锻造兵器,这剑莫非竟是天地打造”李世民惊呼道。李淳风也惊
讶道:“贫道也是第一亲眼目睹这柄剑榜第一的上古神剑,若贫道所料不错,这消融的铁水里正是湛卢正在孕育的剑胎,
此刻神剑遇主,剑魄已蠢蠢欲动,李二公子,事不宜迟,取下湛卢吧。”李世民为难道:“前辈这岂不是在说笑,若用手
触及这柄湛卢,岂不是得被这高温生生灼烧掉双手?”李淳风笑道:“二公子莫怕,贫道先前说了,此番是顺天命特来此
助二公子得此神器的,有贫道在,必保二公子安然无恙。”说罢运起功力一指点在李世民心口处,李世民只觉自己丹田一
阵空洞,体内内力全部汇缩成了一点,像是要炸开一般。于此同时,整个万剑池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还在剑池上的李道
宗忙问周阳道:“怎么办,突然震了起来,堂哥和你师傅在冰窟下面不会有事吧?”周阳道:“安心吧,本大爷我的师尊
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李世民像是正在做梦一般,却感受到了山河大江,山峦湖泊,百花齐放,鸟鸣燕舞,眼前皆是一股
祥和自然的景象,冰闪窟底下万剑齐鸣,剧烈地抖动,李世民眼前的湛卢剑发出一道如正午时分太阳般的辉耀,一道长条
的金光自剑刃铁水处冲出,从李世民额头处落下,李世民只觉丹田里真气极速膨胀,就像一碗倒满的清水,即将漫了出来
,眼睛似乎比以前看得更远更清楚了,周身精力充沛。金光顺着李世民奇经八脉走遍全身,李淳风一手搭起了李世民右臂
,用一只手抵住,以自身的内力将灌入李世民体内的湛卢剑魄理顺,剑魄充盈着李世民的丹田之处,李世民闭着眼不由得
长啸一声,屈指作势一个“诸相无”打上天空,只见金光剑气自李世民食指所发,剑气顺着指尖激荡而出,竟透过冰层直
冲九霄而去,这一记附着湛卢剑气的“诸相无相”相比李世民从前所使,其威力强了起码六七倍。李道宗于冰面上见一道
剑气破冰而出,惊喜道:“堂哥不过武道魑品修为,竟能发出此等凌厉的剑气?莫非这就是“湛卢”之威力?”身旁周阳
也道了一声厉害,竟看得痴了。
李淳风见李世民周身焕发着一股迫人的光彩,逐渐恢复了神智,笑道:“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我先前观铜应天与道
宗交手,使了一招剑掌露出了手掌灼伤之处,就估摸着应该是先前铜应天到此地寻得湛卢剑胎,然而其并非湛卢剑主,欲
强行取出湛卢,手掌反为湛卢灼热剑气所伤,如今宝剑归于主人,二公子与湛卢人剑合一,无需运气而剑气自生,今后再
与高手较量,当再不至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李世民惊道:“前辈真乃神人也,可我李世民不过是蒙祖上之福,乃一个不堪大用的世族公子哥,在武林中也不过是
个籍籍无名之辈,亦绝非天生用剑之才。上古名剑,怎会择我为主?”
李淳风听罢哈哈笑道:“二公子身具天命,只是时机未到,故而尚不可知。贫道只是窥探天机,顺应天意做了一点本
分之事,只是这湛卢剑胎尚未孕育成熟,加之二公子内功底子尚浅,湛卢剑魄在内力催动之下所散发的剑气,只是初具一
般威力,尚未至臻,今后还需将内力练到高深方能显示出这上古第一神剑的真正威力。二公子今后之际遇,就全在你个人
了。如今贫道已事毕,当回蓬莱了,来日你我还会有缘再见的。”李淳风说罢,未等李世民开口,施展轻功,道袍一阵呼
啸,身影就随之消失在冰窟之中了。李世民一把坐于冰窟地上,想着李淳风之前所说的话,抬头望着被自己一指洞穿的那
道缺口,陷入了一阵沉思。
待到李世民回到冰面的时候,才从李道宗口中得知李淳风已带着周阳下山回蓬莱去了。李道宗眼神里透着一股狡黠,
拔出手里的剑,对李世民笑道:“堂哥刚得神剑,就让兄弟我用这柄无名破剑试试堂哥的湛卢。”李世民心知李道宗心中
好奇,当下便答应道:“那先多谢道宗为我试剑了。”
“堂哥小心了,看剑。”李道宗所持虽是凡铁,然其自幼习剑,本就是宗族内剑道顶尖之才,一手快剑就连武林中鼎
鼎大名的“铜剑”都不得不佩服。一出剑,便是极快,利剑出鞘的瞬间纵是身旁柴绍也没看清动作,李世民只见李道宗人
和剑化作三道虚影从三处不同方向攻来,心知这是周阳所用蓬莱山剑招“一剑化三清”,此招在李道宗手上使出,威力更
胜周阳。然而李世民始终面露微笑,根本不避,一指破空击出,一道金色剑气闪过,似乎携带着隐约的龙吟声,将李道宗
这招“一剑化三清”三道剑影破散。李道宗还不死心,定了心神,双手握住剑柄凌空跃起,作的“剑斩”的起手式,李世
民喝道声好。“道宗,你什么时候把烛龙剑法学来了?”“刚刚让柴绍教了我一招,堂哥看我使的怎么样”。说罢一剑斩
出,烛龙剑气凛冽霸道,红光直冲李世民面门而来,这湛卢剑胎初生,剑魄未经打磨历练,加之李世民初得湛卢,剑魄与
体内内力融合未全,尚不能将其发挥至得心应手的境界,李世民横指一架,湛卢剑气金光与烛龙剑气红光相交辉映碰撞之
下,李世民被扩散而出的剑气余波生生震退十几步。李道宗急忙收住剑势,冲上前来护住李世民。
李道宗见李世民险些被自己剑气所伤,自责道:“对不住,堂哥,我不该使那么大气力的。”
李世民拍拍李道宗肩膀,示意自己没事,笑道:“没事的,只是我因缘际会得这上古第一神剑,本就是天赐福泽,然
而之后剑法如何,还得靠自己多加修行磨练武功,再说这天底下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不经过打磨历练,就靠着天上掉宝
,怎么可能比得过你的剑法?如今我在万剑池得此神剑,不知大哥和国师那边怎么样了,取佛骨之事,不知道顺利与否?
”李道宗笑道:“若是建成哥知道你的一番际遇,定也会为你高兴的。”
李世民道:“事不宜迟,我等立即出发赶赴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