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桓公相比,雄才大略的齐桓公反而在对身后事的安排上,就显得惨不忍睹了。
齐桓公在名相管仲的辅佐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中原霸主,建立不世之功。
但是,一天三迷,这是人性的共同弱点。即便是齐桓公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也摆脱不了一世英明、年迈昏庸这个迷局。
随着荣誉的增多,齐桓公志足意满,治国日怠,到了晚年,光想着吃喝玩乐,享受生活,事业心、进取心大大消退。
一旦领导有啥爱好,下面拍马逢迎的人肯定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于是,齐国出现了三个超级马屁拍精——易牙、开方、竖貂。他们仨组成联合亲友团,专为齐桓公吹喇叭、抬轿子,专往痒痒的地方挠。
其时,管仲年事已高,多次提醒齐桓公一定要远小人、近贤臣,千万莫被浮云遮望眼,要决心更上一层楼。但齐桓公正在兴头上,嘴里哼哼哈哈答应着,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
公元前645年,管仲得了重病,久治无效,奄奄欲息。临死前,他对齐桓公说,大丈夫既谋生前,更要谋身后,希望你保持革命晚节。我是快毕了,从生命的自然法则来看,估计你也不可能万寿无疆。我想趁咽气前听听你对接班人的考虑。
齐桓公说,相国老成谋国,我是深受感动。我准备立子昭为太子,你看咋样?
管仲说,子昭人是不错,但唯恐其他人作乱。光靠他一个人的能力,国君也当不利量。
齐桓公说,那咋弄?
管仲说,可以找个咱们信任的人,将子昭托付给他。
齐桓公说,咱们信任的人是不少,但谁是最可信任的人呢?
管仲说,这个人,最起码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有能力,二是有威望,三是与各方均无利益关系。
齐桓公说,这事还真挠头!管先生,你就甭闷住盖子摇啦,你说谁,就是谁!
管仲说,依我看,只有一个人能叫咱放心,他,就是宋襄公!
齐桓公说,这,貌似不中吧!这是咱齐国的家务事,叫他一个外皮角在中间插一杠子,显着咱齐国太没人才了,也不符合国际惯例啊!
管仲说,非常事,则非常办,哪还能按常理出牌?叫宋襄公出面维持,有这样几条理由,第一,从威望方面来讲,宋国长期以礼治国,以仁立国,外部形象好,国际威信高。并且,在诸侯国中,宋国的爵位最大。甭管真的假的,宋襄公说句话,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的;第二,从能力方面来讲,相对于他爹来说,宋襄公的工作魄力要大得多。甭看他现在隐忍淡定,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呢,关键时刻他就会出重拳,亮肌肉;第三,他与咱国的各个派系没啥明显的利益关系,不会偏着谁向着谁。再说了,咱恁信任他,把后事都托付他了,他就是从维护自身形象上来讲,他也敢背着咱瞎胡弄!
齐桓公说,叫你这一分析,还真就他合适!
两人商量好了,就趁着一次在葵丘开盟会,齐桓公把宋襄公悄悄叫到一个密室里。
齐桓公说,最近宋国的广大人民群众还都好吧?
宋襄公说,好,好!宋国的形势现在是一日千里,日新月异,全国人民都过上了幸福生活。我们坚信,有你老大罩着,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齐桓公说,宋君太谦虚了!宋国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和谐局面,主要是你正确领导的结果,是全国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很欣慰啊!特别是宋君你,领导艺术、个人威望、工作能力,都是超一流的,得到了大家普遍认可的。要是各诸侯都能像你一样,我得少操多少心啊!
宋襄公说,老大,您千万甭照死里夸我,我心里没底!跟您的水平相比,我哪一条也提不起来。
齐桓公说,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这个老大也不是好当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俺家里也是一摊子作难的事。
老大开始给交心里话了,宋襄公很是感动,说,啥事能叫您作难?有需要俺帮忙出力的,您老大只管吩咐!
齐桓公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宋君哪,百年之后把齐交给谁,是涉及到齐国的根本问题,俺是真挠头。俺和管先生经过商量,准备叫三儿子子昭接班。你也知道,俺家的孩子多,其他孩子对子昭可能不服气。万一俺一蹬腿,齐国出现内讧,希望宋君能看在多年老伙计的情份上,出面帮子昭一把。
宋襄公一听是这事,惊呆了,眼瞪的跟煤球样的,嘴张的跟地窑样的,半天没缓过神来。这事可不是借几个钱儿借两瓢面,而是直接关系到齐国以后路咋样走、旗咋样打、向何处去的军国大事。齐桓公能把这样的事交待给自己,那是无比的信任、无尚的荣耀啊!
宋襄公接过齐桓公的书面委托书,激动毁了,拍着胸脯下保证,老大恁信任俺,俺一定把这事当成自家的事,俺办事,您放心!
宋襄公回到宋国,心里还不平静,晚上喝着小酒想心事。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的国际地位确实提高了!他喝得晕晕乎乎,对几个儿子说,看恁爹我混的咋样?就连齐国都把恁大的事交给我!他咋不交给别人?就是因为我有能力,能帮他把事摆平!
前643年,齐桓公终于去世了,并且还死的很惨。
原来,齐桓公光正式注册在案的媳妇就有六个。并且齐桓公还不偏不向,普遍撒网,让这六个媳妇各生了一个儿子。长子叫无亏,次子叫子元,三子叫子昭,四子叫子潘,五子叫商人,六子叫子雍。
这些媳妇们和这些儿子们平时也看不出有啥大矛盾,但他们的思想觉悟与宋国的目夷、兹甫相比,就差远了。他们私底下一个个都是心怀鬼胎,各自拉拢一帮人,围绕着谁当接班人的问题,明争暗斗,互相猜忌。
齐桓公刚刚放出风来,准备让三子子昭继位,其他五个儿子就不服气了。气嘞最狠的,是长公子无亏。尽管从无亏他娘那一辈儿上来论,他只能算是庶子,也有那么一点跑偏。但他只看自己的长处,不看自己的短处,仗着自己的先天优势,经常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用小恩小惠聚拢人气。所以,他的势力最大。天底下还是势力眼的人多,谁不想提前找个靠山、搂个粗腿?所以,包括雍巫、竖貂在内的这些当红政治明星,都向他频频效忠。
齐桓公一病重,雍巫、竖貂等人知道他没多大活头了,就把工作重点转移到无亏如何接班的问题。他们把齐桓公软禁在宫里,不准任何人探望,既不找医生看病,也不送吃的喝的,最后把齐桓公活活给饿死了,并且死后六、七十天都没人问他的后事,尸体完全腐败,生蛆招蝇子,臭气冲天。齐桓公,可怜啊!
俗话说的好,人一走茶就凉。何况是现在齐桓公死了?他生前认命太子子昭的文件不但凉透了,而且结了冰。无亏没有了忌惮,在雍巫、竖貂等人的支持下,自我提拔,自我重用,自立齐君,并下令追杀子昭等人。
子昭吓得连行李都没带,连夜逃往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