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国灭之事传遍了整个莫梁,举国震惊之余又皆是嘘吁,感叹那伊国仿若借助了神力一般,正日渐壮不断崛起,除了一个陈国,接下来目标极有可能是莫梁。再者莫梁还出了桀纣转世的暴君,民怨暗积人心动荡,国将不国。
绯帝已经多日不上早朝了,后宫嫔妃又扩充了一番,新旧淘汰激烈,这再多的君恩圣宠仍然敌不过一位小小黄毛丫头——尤阿怜。
怜妃年纪虽小,管理后宫的手段确实令人闻风胆寒,如今的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贵之躯,巴结她的人挤破了脑袋,数不胜数。只是这荣宠的背后,只有她一人才知道的辛酸。
那日怜妃前往陈国欲助梅若骨一臂之力,于是两人联手暗中捣鬼,待要得逞之际,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条巨龙,若不是声东击西转移了那条龙的注意,梅妖恐怕早已身首异处魂飞天外了,吓得她们如今仍然风声鹤唳,谈龙色变。
梅若骨自那次受了重伤,修养了大半年也未见好转,逃回莫梁后又不敢去见莫绯,只好自个躲起来寻些快速的法子养伤。
“呵!你们还有脸面回来,区区伊军都对付不了,这千年道行岂不白修了!”莫绯厉声斥道,眼神阴鸷逼人,平日对着怜妃那股着迷的爱意瞬间消失殆尽。
“绯哥哥,我们实在冤枉,这事这不能怪我们,伊军被我们设计逼退并引诱至了梅林阵,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时却不知从哪跑来一条紫电巨龙,梅若骨差点连小命都不保,幸亏我用计拖住巨龙我两才得以逃脱……”
“紫电巨龙?难不成又是那公子伊白陌所为?”
“此次真是不知,兴许只是哪位路过的仙君出手,却叫我俩倒霉两碰上了!”怜妃怯怯喏喏地回答道,低头不敢直视莫绯的眼睛。
“梅若骨现在人呢?”
“她现在受巨龙重创五脏六腑俱碎,如今也没脸回来见您,应该是不知躲何处去养伤罢。”怜妃小心翼翼地看着莫绯的脸色。
“哼,倒是知道我的脾气!以后你们不用再出手了,那伊白陌就留由我亲自对付!”
“是!那……臣妾告退了。”怜妃见莫绯心中怒气未消,不敢多留,早早告退避免殃及池鱼。
自从被训斥了一通,怜妃受到了冷落,绯帝已经很久未去怜妃的相情宫了。
过几日,怜妃耳边又听到些传言,听闻绯帝身侧又多了些国色天香的佳人,整日在寝宫中靡靡不起,醉卧花丛,不免醋意大发有些气不过,此时正气势汹汹地向弦绯宫杀去。
莫梁皇宫中绯帝此时正衣襟不整,慵懒地侧卧在榻,舞女歌姬在绯帝的寝宫弦绯宫中笙歌曼舞。
不久前西岐国进贡来的一批舞技非凡的舞女,其中有个叫冷沁花的舞女可称得上舞艺一绝,技压群芳,舞姿细柔轻软,飘飘欲仙,至今无人能超越。又听闻她那纤雨烟络月神舞更是跳得悲戚唯美,令观者神伤动容,堪称舞技一绝。
怜妃走进寝宫时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悦,醋意已至九分,但还是和颜悦色地唤了句“绯哥哥”在一旁安静地坐下来。
“听说小顾昨日回来了?”绯帝漫不经心地问。
“是的,都走大半年,昨天才舍得回来,估计在伊国玩得乐不思蜀了吧!”怜妃话里有话。
绯帝似乎沉醉在这曼妙的舞姿中,眼皮也不抬:“嗯。待会让他来见我。”
怜妃受此冷落心里已经十分不悦,“那绯哥哥要亲自去请了,昨天他一回来便闷闷不乐地躲进千回镜中,还说什么受伤了,至今还在里面没出来。”
绯帝终于疑惑地看向怜妃,浓妆艳抹的怜妃已无那日初见时天真无暇,不免有些厌恶。
“是公子伊白陌伤的他?”
“应该只有他有那能耐了,据说伊白陌还曾在宴会中大放厥词承认自己是神仙,呵,也不知是真是假。”怜妃看起来虽是稚童模样,可这行事作风实然已经是成人举止,一派成熟老练。
“哦?”绯帝突然来了兴趣立身而坐,“神仙在凡界如果道破天机泄露身份,如此还敢在人间招摇,可是要犯天条的,这么说来他连这也不怕?”
“呵,这倒不知,极有可能是位假仙也不一定。伊白陌多次坏我们的好事,是否让臣妾出手除掉他?”怜妃突然脸上露出阴狠的神色。
绯帝表情玩味,空洞的双眼瞬间来了珠光神采,好像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极大地注意力:“不必,下月伊白陌要亲自护送其妹伊婕前来和亲,我倒要会会这个在民间中被歌咏传颂的神仙人物,呵,伊白陌啊伊白陌……”
绯帝今夜去了相情宫。
怜妃闺房有一面很大的黄铜镜,镜中有另一处小世界,此镜唤作‘千回镜’,与一般镜子无异,只因凡人肉眼不能辨识其中门路,常被妖怪用作隐匿行踪的居所。
莫绯探头往镜中细细瞧看,依稀可以发现一条白蛇蜷缩在角落里,样子低迷颓废一蹶不振。莫绯摇头叹了口气,抬脚便踏入千回镜之中,信步走到了白蛇面前低声问:
“可是哪里伤了?为何去这么久?”
“心伤了,主人莫要再理我,让我独自一人在这睡上个十天半个月大概就能痊愈罢。”白蛇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
“上次你说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女子,结果化成原形时不巧被她撞见,她活生生被你的原形给吓死了,你哭了一个月。这次又是谁又让你失魂落魄?”绯帝话中掺杂着几分玩笑,想他这般模样倒似曾相识,不知又遭遇了什么。
猜也八成是落花流水郎有情妾无意,满腔热情遭逢冰霜雨雪,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这般绝情伤了他的心,莫绯不免对这白蛇生出一丝同情。
“哎呀,主人你就别再提那陈芝麻烂骨头的旧事了!”白蛇顷刻间化为人形,又生气又激动。
“呵呵,”绯帝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捉弄一番,不怀好意地笑着,“蠢蛇,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喜欢人类了么?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你如此魂牵梦萦?”
“我没有说他是人类啊!”
莫绯瞳孔微张,扑朔一双长睫,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惊讶地问:“是哪只妖,是否要我替你捉来?”
“主人你别再提了,想想都觉得丢人!”小顾一脸不耐烦,低头看见地上有一个洞,麻溜地就往里钻。
“我问你,我从缘婆那里辛苦乞来的因缘蛋怎么不见了??”莫绯朝洞里大喊。
只听得洞中微弱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话来:“石蛋送人了。”
绯帝脸色漆黑如墨:“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那因缘蛋分明是孤借与你玩几天,可没让你当成信物轻易赠予他人!”
任凭莫绯在外面气得火冒三丈,地上那个小洞半天毫无声响,估计是自动屏蔽了莫绯这人。绯帝摇头轻叹:“呵,这吃里扒外的白蛇!”
绯帝从千回镜中出来之时已是子时,四周红烛烁烁,红帘纱帐翻飞浮动,月挂枝头。梳妆台上坐着唇红齿白的秀气娃娃,娃娃退去了华衣繁服,葇荑抚发对镜贴额花。见绯帝从镜中出来,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绯哥哥见到小顾了么?”
“嗯。”
“小顾可有受伤?”
“他无事。”
绯帝看着眼前这睁着天真的眼睛,绽放烂漫笑容的怜妃忽地冷不防一问,“爱妃还要食多少人心?”
怜妃原以为这良辰美景能多少让他动容,只怕是自己多想,冷不丁这般问她要让自己如何回答?
“臣妾食婴儿之心还不是为了绯哥哥,绯哥哥不是喜欢臣妾永远保持稚龄状态么?还说喜欢孩子无忧无虑的笑脸,绯哥哥可知臣妾为了这张笑脸付出了多少?”
“孤厌了。”绯帝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
呵,好一个厌倦了!
“我费尽心思,为博君欢颜,可君心甚冷,宁愿笑对他人,也不愿吝啬看我一眼!为何,为何!”怜妃目生阴戾,朱唇轻抿,手中的木梳子被折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