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上高中时攒钱买了一张名叫《写给我父亲的歌》(Song For My Father)的唱片。和女朋友路过神户元町一家日本乐器店时买的。进口原装,沉甸甸的,崭新崭新。唱片上印有蓝音唱片公司(Blue Note)地址,仍是纽约61号街41号。
她对爵士乐没有多大兴致,只是说“好漂亮的套封啊”。季节是秋天,云絮高得须眯起眼睛才能望见——就连这个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必买这张唱片的事留下的印象很深。
当时蓝音唱片公司不允许在日本印制,只能买进口的,价格为2800日元(1美元=360日元)。毕竟是60日元即可喝一杯咖啡的年代,2800日元不算小数,高中生横竖买不起。所以,得到一张唱片,听得十分认真。像一条狗似的一头扎进使用Victor商标的留声机喇叭里,不折不扣是侧耳倾听,任何一个音都不放过。虽然不能说把唱片看得比女朋友还宝贵,但至少不相上下。或手摸或闻味儿或左看右看,如此没完没了。对于我,每一张唱片都是宝贝,都仿佛是把自己带入另一世界的入场券。而现在的人,哪怕音乐本身再好,恐怕也不至于把CD塑料盒紧紧抱在怀里(会吗?)。
唱片标题曲《写给我父亲的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感。节奏的基础大体是波萨诺瓦(Bossa nova),但滞重、黏稠,罩在黑暗的过滤网下,气氛同当时流行的斯坦·盖茨(Slan Getz)洗炼的都市风味波萨诺瓦截然不同。席尔瓦的父亲是葡萄牙黑人。他小的时候,附近的人时常拿乐器聚在一起演奏轻音乐。他说这支乐曲便是回想当时情景写下来的。那种令人怀念的小巷芳香舒心惬意地沁入每一个音符,将一个既非硬波普(hard bop)又不是乡村(funky)的霍雷斯·席尔瓦的个人世界鲜明而又不无魔术意味地展现出来。旋律固然带煽动性,但颇有底蕴。
年轻时的乔·亨德森(Joe Henderson)吹奏的大刀阔斧、不可一世的次中音调子也值得好好一听。空肚子听起来,腹部会有沉重的撞击感。
我不知把这张唱片放在转盘上听了多少次(尽管也有追加尚未公开发表的乐曲的CD,但我无论如何都要选择音质撩人情怀的LP),百听不厌,的确是好东西。即使现在,当我把唱针落放在唱片上,那独特的前奏音型响起来的时候,也还是觉得怦然心动。斯蒂利·丹(Steely Dan)在《里基别丢了那个号码》(Rikki Don't Lose That Number)的乐曲中“引用”了这段前奏音型——即使听这个也胸口怦怦直跳,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