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看着山川在倒退,觉得很是新奇,坐着的葫芦会飞,真是厉害,比爷爷能变出来的花样多。那口湖变得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
飞得越高,地上万物尽收眼底,小到飞禽走兽,林木溪流,大到湖泽大荒,沟壑幽谷。
“大叔,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啊?”施云问着,飞了老远了,也没见到什么人迹,觉得这里真是太荒凉了,要不是遇见大叔,他独自一个人就是腿走断,也去不了哪里。
“才御空飞了两炷香,怎么?耐不住性子了?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回到宗门嘞。”
虚惊一场而已,悬在心头上的大山撤去,祁东流对着稚童施云,倒也不吝啬笑颜,说上几句话。
“你可还有什么其他亲人,流落在外,想必他们也找你找得心急了。”祁东流询问道,施云的境遇可谓离奇,也不似在欺瞒,凭空消失,这像是误触了传送阵法,才来到了清水宗属地。
“我记事起,就只有爷爷和弟弟,会找我的,只有爷爷吧。”施云回答道。
“他一定会来找你的。”祁东流安慰道,看见稚童有些低落,心绪不佳。
“大叔,你会飞吗?”施云问着。
“不会。”祁东流有些不解,怎么会问自己这个,心想这稚童真是有趣,他的身份还带着神秘,怕不是一些世外高人的徒孙,才会小小年纪就聪慧过人,孤身一人也不见慌乱;
“葫芦都能飞,大叔连葫芦都比不过。”
施云一语,祁东流变了脸色,只能哂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道理倒是不错,他当真不能御空飞行,确实不如法器葫芦。
“古灵精怪。”祁东流评着,若是凡人,胆小者早已哭得不成样子了,别说坐在葫芦上飞驰,更别说还敢去吃熊掌,走在凶兽尸骸间,一点都不带畏惧。
祁东流有细心留意过施云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好奇之心,只能揣测,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些。
“我乃清水宗执法长老,名为祁东流,你可以称我为祁叔,我先带你回清水宗解去火毒,再助你寻亲吧。”祁东流有了决断,倒是能结下一桩善缘,今日助人,他日亦能助己。
“爷爷教过我礼义仁信,要知恩图报,谢谢祁叔。”施云收起了笑脸,庄重地朝其作揖,他能感觉得出来,这话是真心实意。
有些东西,他藏在心里没说,爷爷只会比这个大叔更厉害,连消失不见的霞光都能变回来,要想找到自己,肯定很容易。
“弟弟,我不会输给你的。”施云心中默念着,已经有些明白了,兽血浸泡,深潭修行是弟弟的磨炼,那流落在外就是爷爷对他的历练了。
呃?
祁东流错愕了,十分震惊,自己多年没有长进的境界,此刻居然有了些异样,尽管只是瓶颈有了动摇的预兆,这也令他欣喜不已,这丝破境之机,令无数人枯等到死而不得。
凡事皆有因果。
祁东流不敢将此事与身后的稚童间划上记号,可这丝突破之机,真的只是自己打磨够了底蕴得来的吗?
“祁叔,你怎么了?好像有些矛盾。”
施云感觉到了祁叔心境的变化,有喜,有惊,有茫然,有质疑,才关切地问着。
“无妨,是我想多了。”祁东流默念清心咒,宁神平意;不过转而一想,自己的失态并未显露在脸上,如何会被施云得知。
“你能洞悉人心?”祁东流不由得有了疑问,随即又伸手阻拦着施云的回答,他今日有些冒失,这已经问得太多了,关乎秘密,不知为好,怕犯了那位前辈的忌讳。
“一点点,祁叔,我不会乱对人说的。”施云对祁东流观感不错,有一股浩然正气,若是恶人,才不会说这么多实话。
“那就好。”
换做其他人,祁东流或许不信,可这话从施云嘴里说出来,他就信了,这个稚童,有着与容貌不符的聪慧,胆识过人,又心思剔透,若是能——
山崖愈来愈近,葫芦还没有飞过之意。、
“祁叔,你在想什么?”施云早就瞧见了祁叔在想事,还以为他知晓,没曾想这么迷糊,再不提醒就撞上山崖了。
啊——祁东流被这声话语惊醒,操纵葫芦向上扬起,抓住施云免得他掉下去,匆忙越过山巅。
“祁叔,别再吓我了。”施云坐稳,他有些阴霾,可不想再一遍从天上掉下去了,这回掉地上,就不如之前一样头上起个包了。
“是疏忽了。”祁东流也不好推脱,他想得太入迷了,一直没有弟子的他,头一回有了收徒的念头,施云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衣钵传人,趁着查勘火毒时摸过骨龄,才不过九岁,可他权衡了一番利弊,又有些犹豫和退意。
施云看着祁叔拿出了一只纸鹤,在上面写下了些什么,纸鹤翩翩而动,飞在了前头。
“祁叔,他们是不是跟你一块的?衣服上都是白的。”
眼尖的施云看见下面的丛林中稀疏露出来几个人影,不过看不太真切,征问一下。
祁东流拍了拍自己的头,有些羞愧,可真够迷糊的,又被提点了一次,今日乱了方寸不是一二回了,差点就把这些师侄丢这里了。
葫芦降了下去,祁东流跃了下去,施云也跟着下去,想跟在身后,可奈何脚下有些不稳,草地开始枯黄,土壤陷下去,又只好抱住葫芦,爬回上面坐着。
“万恶的火毒!”施云不满地嚷嚷着。害他踩坏了一地嫩草。
几个人影呼嗖地跃过了灌木,传来了几句惊呼。
“师叔?!”
祁东流看着这几个师侄的狼狈模样,气息忽高忽低,透露出一些虚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连禁法和丹药都用上了,一顿劈头盖脑的数落道:“让你们回宗门报信,而不是逃命,要是连宗门都回不去,半路上落入凶兽腹里,清水宗的颜面就让你们丢光了。”
“师叔——您没事太好了。”几人骂不还口,还有些兴奋之色。
“拿去拿去,我带你们回宗。”祁东流一甩大袖,飞出丹药赐予这些人,变大葫芦,招呼着坐上来。
竟然真是一路人,自己的话应验了,施云看着两边重逢的感人场面,在一旁偷笑着,想起爷爷说的话——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