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方之在边界上寻了数日,却未曾见到那些蛮夷人的身影。
“柳神捕,再往北走,就进了北疆,那里大大小小的部落甚多,我们一旦打草惊蛇,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况且,边界上还有我们越国驻扎的防军,咱们这身份……”
容成安见柳方之心急,好意从旁提醒着。
越国这些年为了保领地,固江山,着实也费了不少工夫,明着的,就是戍边的边防军营,设重兵把守,给蛮族以震慑,除此之外,信和帝还安排下不少暗线,就是为了防着有朝一日,北疆作乱。
可柳方之这一趟出来,最多只能追到边界,他身为捕快,明暗两条线都不是职责所在,万一被边防驻军碰上,搞不好还会坏了信和帝的苦心筹谋。
现下经容成安这么一规劝,踏出去的脚步,堪堪的收了回来。
“该死!明知道欺负良村百姓的那些歹人就在北边,却没法追过去。”
剑尖狠狠的戳在地上,没入土中寸许。
想要痛痛快快的与那些蛮夷人真刀明枪的当面对峙,就得等着柳如笙的密奏入京之后,看看信和帝会有什么安排了。
容二年夫妇知道了几位村民受了重伤的事,吓得魂儿都要没了,两口子急忙买了些粮油补品,赶回村里去探望。
“乡亲们,让你们受苦了啊,为了给我们酒坊……唉,看你们这样,我容二年心里,着实不好受啊。”
受伤的乡亲经莫神医的妙手,已经大好,眼见容二年躬身请罪,个个慌了神,急忙抬手扶起。
“容二叔,咱们良村都是善心人,这些年互帮互助,挨过了多少苦难,若是没有双丫头,我们还在土里刨食求温饱呢,这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乡亲越是如此,容二年夫妇心里越是不舒服,如鲠在喉。
“你们再莫说这话了,否则就是折煞了我容二年,眼下好好将养着,等身子康复了,我让双丫头给你们找些别的活计,每月能顾上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便好。”
众人知道,容二年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劝慰了好一阵,才将他们的内疚稍减了些。
“容二叔,我们受伤的事,你且不用放在心上,但有句话,还是得劳您二位,回城与双丫头提个醒。”
说这话的是村上的赵二牛,那日提议回旧时良村取土取水的就是他。
此人头脑简单,四肢有蛮力,是个直来直去,爱憎分明的人,先前良村遭遇祸事的时候,也曾被听了那些长舌妇的唠叨,认定容小双是灾星,心里不痛快。但后来容小双给了新的活计,月月可以挣银两养活婆娘和三个孩子,这份恩情,就记在了心里。
他与容二年细细说道:“我是个粗人,大道理不懂,但这次我们几人被那些蛮夷人掳走,还被打的受伤,就是柳监军和村长一再封锁消息,也难免不会有人风言风语,容二叔,你让双丫头多留个心眼,别让有心人借着这个说事,到时候,搞的你们全家都难办了。”
容二年夫妇谢过赵二牛,见他面颊长长一道鞭痕,不好意思多待,匆匆告辞。
好巧不巧,刚走到村口,就碰见容小年夫妇。
自从上次信和帝下了密旨之后,兄弟之间颇多嫌隙一朝爆发,数月都不曾见过面,如今乍见,容二年还惦记着些亲情,主动打了声招呼,可那容三婶眼睛一翻,冷冷撂下一句:“受不起”,就拽着容小年的胳膊往回走。
“他爹,你看到了,咱们怎么捂,都捂不热那块石头的,你也别多想了,赶紧回城,两个小的快散学了。”
容李氏瞧了容小年的背影一眼,转头看见丈夫呆呆的模样,只道他心痛兄弟情不再,连忙劝慰几句。
殊不知,多年亲缘,容二年早已对自家兄弟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怼见容小年的一瞬间,对方有意躲闪的眼神,被容二年悉数收入眼底。
村民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翌日,锡城里就传开了一句话:“容家酒坊得罪了北方蛮族,对方动不得酒坊,就拿良村村民出气,有几个被打成重伤,差点儿活不过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到容小双耳朵里,她新采了桃花回来,正准备酿造桃花酿,就听见小六子着急火燎的声音。
“老板,老板,咱们酒坊,又出麻烦了。”
容小双嗔怪的瞪他一样,嫌他不会说话,什么叫“又”出麻烦。
待听到小六子将街上的风言风语转述,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先前再怎么折腾,都算是容家的家事,可如今竟跟北方蛮族扯上了关系,真有人不坏好意,顺着这话茬拐七拐八的胡扯一通,就不好应付了。
“还听到些什么,街坊们什么反应?”
小六子摇摇头:“除过这个,再无别的,乡亲们议论的倒不多,但这事就怕一直有人去说,说的多了,大家多半要信着几分的。”
容小双手底碾碎了桃花,清冷的眸光,看不出波澜几重。
她强自忍着,不去多想这些,察觉手上湿湿黏黏的,低头看去,有花汁已经滴到坛口。
“好险,差点儿毁了整坛酒引子,小六子,你去将这些桃花漂洗干净,不可用力揉搓,洗完了就晾上,我去东头的分店一趟,他们昨日刚出了新酿,我去把把关。”
急匆匆走出去的容小双,还没走到街角,就被街口住着的大娘拦下。
“容老板,别怪我老婆子多嘴,那几位良村村民的事,可是真的?”
大娘心善,受过容小双的恩惠,总希望这事是假的,但容小双顿了顿,声音笃定:“是真的,良村村民受了伤,是被北边的蛮夷人所伤。”
“哎呀,双丫头,即便如此,那也与你无关吧。”
“大娘,他们的确是想去帮我找更好的酿酒原料,才不幸被蛮夷人掳走,如今经过莫神医的诊治,已无大碍,此事不是我授意,但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我们容家酒坊而起,这个罪责,我逃不脱,这会儿就要去与柳监军说明情况,这城主之位,我也不愿再做得,否则,自感愧对百姓,愧对乡亲。”
容小双声调不高,字字肺腑,她冲着大娘深深的施了个礼,心底突然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