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店不急着去,倒真该往监军府走一趟。
不甘心的柳方之,被柳如笙派去的人从边界叫了回城,这会儿正在监军府生着闷气,阴沉的一张脸,快要滴出水来。
“父亲,你设法给我一个便宜行事的权利,让我可以再往北走走,揪出那些伤害村民的歹人。”
他心知父亲这几年隐藏至此,心中一团火从未熄灭,如今蛮夷人频频在边界活动,他就不信,一心忧国的父亲,能够再忍下去。
别人不明了,信和帝和柳方之却心中明镜。
北疆多年未有异动,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柳如笙在此。
看着儿子急切的神情,柳如笙何尝不想揪出那些人,鞭笞一顿,与村民报仇,但眼下时机未到,传到京中的密信尚未有回音,擅自行动,便是乱了规矩,欺君罔上,他自己倒没什么,可却不能连累他人,包括自个儿的亲儿子。
“再等等,今日,大概就会有信传来,圣上密旨一到,让咱们做什么,咱们方可照做。”
柳方之情急,嚷嚷道:“万一圣上不下旨呢,难道咱们就这么苦等,由着那些蛮夷人,欺负我越国百姓?”
“不,你错了!”柳如笙正了神色:“圣上一向宅心仁厚,宽和待人,尤其见不得百姓受苦,他若知道了无辜村民被蛮夷人打成这样,绝不会无动于衷,哪怕布下暗计,也要给北边一点儿教训。”
父子二人正讨论着,门外侍卫来报,说是京中密信到了。
柳如笙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密信来的真是时候。
打开来一行行看下去,神色凝重起来。
原来,柳如笙禀奏村民受伤的密信,与北边驻军的密信几乎同时进京,北疆多年来盘踞着大小数十个部落,之前各自为王,为了山头和田地纷争不断,这两年却转了风向,有些头脑清明的,开始私下秘密联络,欲以小化大,共同对付日益强大的越国。
“哼,那些人真是贪心,数月间,相互勾结,重新建立起了几个大部族,其野心昭然若揭啊,方之,圣上命我率军往北,与驻军汇合,密切留意北疆蛮族的动向,必要的时候,真刀明枪的兵戎相见,先给他们个迎头痛击。”
“痛快,早就该如此了,父亲,我与你同去!”
柳方之听到要去北疆,甚至可能疆场御敌,已经按捺不住,哪知,话刚出口,就被柳如笙否决。
“不,你必须留在锡城,这次良村村民出事,城中这两日又有些对容家不利的风言风语,双丫头到底年轻,这个城主之位坐的也不稳,你须要留下从旁协助,锡城这里,为父就交托给你二人了。”
柳方之泄了气,脸耷拉下来,嘴里嘟囔着:“好男儿就该上疆场,干吗日夜围着个酿酒丫头转。”
两人正说着,家丁传话来,说是容小双到了监军府门口。
“这丫头,眼下风口浪尖的,非要站到监军府,被有心人瞧见,再胡言乱语一通怎么办,我去说说她。”
柳方之口中不忿,脚底下却很诚实,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身后的柳如笙眉间凝上莫名笑意。
容小双见柳方之跑出去,兀自生出几分欢喜。
“你回来了,怎么样,边界上可有什么发现?”
“有,发现挺多的,你别站在这儿了,快进去,听我爹给你说说清楚。”
这人脸色怎么怪怪的,说生气,又不大像,总觉得眉宇间生出沮丧几重。
容小双满腹狐疑的走进去,进了里屋,开门见山,与柳如笙言明,自己不愿再做这个城主。
“双丫头,我就知道,你想要说这个,而且多半是被那些风言风语所影响的。”
柳如笙窥得分明,直言不讳。
哪知面前女子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柳监军,即便没有这次的事,这个城主之位,我也不适合,年纪轻轻,阅历尚浅,在锡城生活的时间也不长,实在担不起这个重任。”
“如果,我要你继续做城主,而且,要做一个能助我成事的城主,你可愿意?”
话中含着玄机,柳如笙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让容小双和柳方之都摸不着头脑。
“柳监军,你这话,倒叫双儿费解了。”
柳如笙笑笑,转身从柜子上拿出几张字迹满满的纸,递给容小双,告诉她说,上面都是酿酒方子,不过不是越国的,而是北边得来的,让容小双细细参详,可否用最短的时间,酿成两样。
正说着城主卸任的事,怎么又扯上酿酒。
容小双疑惑的接过,大概看了两眼,发现上面所用材料都很寻常,但各自搭配,与越国常喝的酒多有不同。
“酿起来,应该不算复杂,但最快的,也得十日才能酿成,急用吗?”
柳如笙摇了摇头:“十日可以,双丫头,明日晌午饭后,你还来监军府一趟,带些铺子的好酒,不用多,两三坛就行,但一定要味道醇厚的,过来之后,你就明白了。”
容小双怔怔的应下,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一旁的柳方之却听出端倪,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父亲一眼,得到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一颗心,才略微放下了。
等到容小双被好言先劝回去准备酒水,柳方之与柳如笙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父亲,如此看来,倒是儿子肤浅了,这几年只觉得你表面上一个监军做的窝囊,殊不知,暗地里竟如此缜密,做了这么多事。”
柳如笙笑了笑,拍拍柳方之的肩膀。
“为父年纪大了,就是有心为国尽忠,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将来,还是得你们年轻人去保家卫国,过去种种,对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我对不住的,不知道,你是否还在介怀。”
这笑意让柳方之很不自在,他赞叹于父亲的谋略,却无法放下往昔,脚下轻轻挪动,后退几步,不着痕迹的避开柳如笙的关切。
“对了,我去酒坊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明日父亲出发的时候,我会再来。”
望着儿子略带仓惶的身影,柳如笙心底的怅然若失渐渐扩大,他微闭双眼,便是那年憔悴逝去的身影,和年少的柳方之愤恨的眸光。
“唉,愿北疆早得安宁,我也该回去看看你了。”
一声叹息,萦绕在屋中,久久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