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记忆似乎在重逢的这一天被激活了。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过往，如慢镜头一般在悠然的梦境里回放了整整一晚。
做梦也是很累的，尤其是耳边聒噪声不断的时候。
咚咚咚咚，很不耐烦的捶门声。
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公主殿下，不可以赖床哦，不然我要惩罚你下不了床。”矫揉造作的AI女声。
“吵死了。悠然，杜悠然，你给我起来！”闵洁夹杂着火气的嚷嚷声。
被扯掉眼罩的悠然惶惑地看着闯进房间来的闵洁，很快就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了。收音机闹铃在闹，手机闹铃也在吵——竟然都没叫醒自己，倒把隔壁房间的闵洁引来了。
“对不起。”她挣扎着起来去关闹铃，只觉得浑身疲软无力，“很累，我再眯一会。”
“还想睡懒觉？贪睡虫！起来，快起来！今天换班第一天，都得上早班！”闵洁粗暴地把她从床上拉起，便急匆匆地洗漱去了。
换班？差点忘了这件事。
七点刚过悠然就进了班。昨晚祝老师已经把班里孩子的名单发给了她，她也已经花了点时间记忆。早早来班里，是想看看墙上的亲子照片墙，提前熟悉一下孩子们的音容笑貌。
一如她所料，新生妞妞的家庭合影还没上墙。估计是入园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准备。
她正努力将孩子们的名字和照片对号入座，保育员樊姐来了，打了个招呼，她便去了隔壁的小小一班。悠然知道她一个人要负责两个班的工作，没时间闲聊，便也没好意思叨扰她。好在祝老师也很快就到了，一进门她就说，“悠然，今天我本来是上晚班的，可以9点才过来。因为你新来我们班，很多工作不熟悉，我只好牺牲一下睡眠了。说好了啊，明天我们开始正常轮值，你明天再上一个早班。”
“没问题，反正我住得近。”悠然硬着头皮答，趁着小朋友们还没来，她抓紧时间问：“祝老师，我一点托班经验都没有。你怎么会说我适合带托班？”
“经验都是一点一点历练出来的。”祝老师从抽屉里翻出点名册，一把塞进她手里，“早班老师别忘了点名，有的孩子你得先叫一声小名再念他的大名，小名都已经在边上标注了。”
悠然默默接过。
“悠然，你来托班可不是我要求的。”祝老师见她脸色不虞，只好耐心开导，“就算我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发言权。其实吧，都是上头的意思。领导说你行就行，家长说你合适就合适。”她笑了一笑，“你不要想太多。照我看，你最多也就在小小班待到学期结束。说白了，在这个班，我是铁打的营盘，你是流水的兵。暑假一过，你就跟班往上走了，我还得带新班。”
跟班往上走，貌似付老师当时跟她谈的时候就暗示了这一点。
目的性很强，还真是一点选择的权利也没有。悠然心里有些不爽，她涨红了脸道：“我不跟班，就在小小班待着。我昨晚研究过了，小小班也挺好的，书面任务少很多，教研要求也相对低一些。”
“可是保育任务重啊，特别是9月新生刚报到的时候，那可是天天上演让人生无可恋的天地大重唱，呵，我先不吓你，有机会你慢慢体会。”
还真不是吓她。遥想去年的新生周，小小班的气氛可是远没这般和谐。那些小小的孩子，有扯着老师的衣服哀哀而哭的，有爬到窗边翘首以盼期待家长快快来接的，更有趴在门边一边喊妈妈一边砰砰捶门的……当时偶然路过的悠然瞧得心惊肉跳，连着几晚做梦都是小人儿们声嘶力竭的哭喊。
好吧，不能赌气。
两个人闲聊的过程中已经接待了好几个入园的孩子。悠然不得不笑容满面地一遍遍向好奇的家长和孩子介绍自己的身份。
老远看到林菲儿的身影，悠然连忙向她招手。林菲儿跑过来，一脸紧张，“老周跟你通过电话了？你没跟他说实话吧？这家伙，这次很不痛快，非要跟你确认当时的情况，我只好把你电话给他了。”
“放心吧，没有出卖你。”悠然把她拉到一边，轻声问：“老周还不知道你昨天值班发生的事吧？”
“还没说，我昨天住家里，不方便用家里电话说这些。”林菲儿有点沮丧，“昨晚没怎么睡，总是在想这件事。我想好了，如果园里真要重重地处分我，那就干脆去做全职太太算了。”
“啊，你是打算结婚了？你要辞职？”悠然惊叫一声，连忙掩口。
“还没跟老周商量。等他出差回来再说吧，他肯定会支持我的。”林菲儿四下看了一下，见周边没人才悄声说，“他都已经跟我求过两次婚了。”
“他的公司，经营还可以吧？”做全职太太的前提当然得是经济上没问题，悠然不能直说，只能旁敲侧击了。
“应该还行。不过我从来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
悠然笑着提醒：“如果是我，我就去查他的账。都要成两口子了，稀里糊涂可不行。”
“我可不爱瞎操心。”林菲儿一边说一边急着离开，“我得赶紧上楼了，要不小家伙们得造反了。”
远远看见乐子骢牵着女儿的手站在园门口，正接受保健医生张医师的常规晨检。小女孩今天貌似心情不错，让她张嘴她就张嘴，让她伸臂她就伸臂，看上去相当配合。
晨检完了，就见乐子骢低头对女儿说了句什么，小女孩便攥着一张黄色晨检卡飞快地向教室跑过来。悠然怕她摔着了，连忙走下台阶去迎接。
“妈妈，妈妈，医生奶奶说我喉咙有点红。”小女孩一边嚷嚷着一边就欢快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乐子骢已经跟了过来，有点无奈：“可能是这两天哭闹过多，张医师说要多多喝水。妞妞，快把卡片交给……”他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交给杜老师。”
绿色卡牌代表健康，黄色卡牌代表喉咙有点红需要注意，红色卡牌代表小朋友今天带了药，需要特殊照顾。
悠然接过黄卡，并不看他，却看着妞妞：“放心吧，我们会督促妞妞多喝水的。”说完便公事公办地提醒妞妞跟爸爸说再见。
乐子骢怏怏地也跟女儿说了再见，转身欲走，可是到底不甘心，所以又很快回过头来小声说：“怎么都不问问我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