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们都叫他“调色盘市长”,这不仅是由于他以前当过洗染匠、画匠,而且他手里整天还托着一个大调色盘。正像吸烟的人上了瘾一样,调色盘市长对红、绿、黄三色,爱得如醉如痴。
他吃的面包是红色的,他用的洗脸水是绿色的,他穿的衣服是黄色的。就连他的毛驴,他也想给他染上他喜爱的颜色。
调色盘市长有一头挺不错的毛驴,这头毛驴在他竞选时出过力。毛驴的脑门和屁股上曾写过这样一条标语:“请投调色盘一票。”并带着这条标语转遍了全城。因此调色盘市长对毛驴有着特殊的感情。
市长把毛驴叫到屋里,对他说:“毛驴先生,我想把咱们这个城市的颜色改变一下,你以为如何?”
“那得看结果怎样!”毛驴很矜持地回答。
“你知道,我一向讨厌黑、灰、棕三色,而柏油马路恰恰是黑的,楼房是灰的,动物园里的狐狸、狼、袋鼠,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是棕色的,这多难看!”
“那您有什么高见?”毛驴不露声色。
“马路全涂成红色,房屋全涂成黄色,至于动物和人……”
“恐怕没有人会接受您的建议。”毛驴嬉笑着。
“所以我需要你的合作,想想看吧,我把你染成绿色,世界上就有了第一头绿色的毛驴。你在阳光下闪着翡翠一样的光,会使所有的人惊异,会引来所有的动物艳羡的目光,然后就会有绿老虎、绿狮子、绿猴……而你将作为第一头绿毛驴而载入史册。”调色盘市长激动得脸上放着绿光,这是由于他老用绿水洗脸的缘故。
“这主意倒是蛮诱人的,我可以试试。”毛驴动心了。
于是,市长在他那大调色盘上,挤上一袋浓浓的绿色颜料,并用特殊的液体调配好,放在电动喷雾器里,“唰——”一片绿雾喷出来。
一头翠绿翠绿的毛驴站在他面前,绿油油的,把屋子都映绿了。
二
调色盘市长牵着绿毛驴在大街上走着。
许多孩子都围了过来,好奇地喊叫着:
“绿毛驴!绿毛驴!快来看呀!”
“真新鲜!”
调色盘市长笑容可掬地说道:“绿是最美的颜色,小猫、小狗,都可以染成这种颜色,像这毛驴一样,会感到十分幸福。你们看,他多高兴呀!”
绿毛驴马上呼应主人,仰首翘尾,频频做出微笑状。他觉得很骄傲,因为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将被染成绿色,而他是第一个。
忽然,他觉得屁股有点儿痒痒,接着尾巴像被钳子夹住一样,疼得他大叫起来:“哎哟,我的尾巴!”他赶紧转过头去,一只老绵羊正满脸惊愕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把你的尾巴当成一把青草了。”老绵羊吞吞吐吐地说,“请问,您怎么变成这副丑样?”
绿毛驴不好意思地说:“我……昨天青草吃得太多了。”他开始感觉有点儿不妙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认出他还是毛驴,他不想再往前走了。趁调色盘市长不注意,毛驴挣脱缰绳,一扭身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这下,调色盘市长可抓瞎了,树是绿的,毛驴也是绿的,他眼前只是绿葱葱的一片,分不清哪儿是树,哪儿是毛驴。
“毛驴先生,你这样做很不好。”调色盘市长像睁眼瞎一样在树林里乱摸着。
“可是染上绿色更糟糕,让人简直分不清是一头驴还是一堆草。”
“你还是趁早出来吧,我总会找到你的。”调色盘市长说着,他的手摸着一块横着的绿色东西,宽宽的、绿油油的——毛驴的背。
“这是什么?”调色盘市长自言自语。
“这是一棵绿树!”毛驴赶忙说,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树怎么是横着长的?”
“是刚倒下的。”毛驴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躲开了。
“我有办法了!”调色盘市长望着自己的大调色盘说。
他从大口袋里取出一大袋红颜料,调配好,放进电动喷雾器里。
“一举两得!当绿树林变成红树林的时候,毛驴也可以捉到了。”调色盘市长为自己想出这样绝妙的主意而得意。
“唰——唰——”红色的雾喷洒出来了。树林变红了,红得像火,像一团团燃烧的火。
“红树林!红树林!”看热闹的人都拍手叫。
“市长先生!”两个人哭丧着脸一起叫住他,一个是养蜂人,一个是护林人。
养蜂人焦急地说:“您把树叶全染红了,和花一个颜色,蜜蜂还怎么采蜜呢?”
护林人说:“蜜蜂要是授不了粉,秋天一个果子也结不出来了。”
调色盘市长赶忙说:“十分抱歉!十分抱歉!”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尖锐的笛声,一大串消防车开过来了。原来是这片火红的树林把天都映红了,消防队员还以为树林着火了呢!
调色盘市长只好说:“十分抱歉,其实仅仅是为了找到一头毛驴。”
毛驴已经从树林的另一头跑出来了。他是头很聪明的驴,他觉得绿驴总比红驴好,因为红驴容易让人想起红烧驴肉的味道。
三
“你今天很不听话。”调色盘市长对绿毛驴说。
“我考虑再三,还是想恢复我那身灰色。”
“你反对我用红、绿、黄三色?”调色盘市长有点儿伤心。
“万事万物不一定都要强求是这三种颜色,而且有些您也染不了,比如蓝天、白云……”
“蓝天我恐怕不能够,”调色盘市长老老实实地说,“但白云我还是能染的,而且也把它列入计划了。”调色盘市长说着,叫人在路边放上一个大桶,桶里装上满满一袋绿颜料。然后,他又买了一百瓶汽水。
“用汽水和颜料调在一起,喷出的雾轻飘飘的,才可能够得上白云。”调色盘市长向周围的人解释。
绿毛驴问:“汽水?我可以喝几瓶吗?据我所知,世界上还没有一头驴喝过汽水,我也想做第一个。”
“可以。”
调色盘市长已经拿起电动喷雾器,瞄向天空,调到最大压力。“哧——”一束绿色光柱射向天空,打中了一朵白云,泡沫散开了,白色的云朵一下子变成了绿色的。
“真妙!”人们仰着脸欢呼。
“哧——”又一朵白云变绿了。
“哧——哧——”一连八朵白云都变绿了,人们不停地喝彩。
“好噢!”突然喝彩声高涨起来,还有人拍起了巴掌。
调色盘市长以为他们是为自己喝彩,可是他发现人们都扭过脸去,原来是绿毛驴头一次喝汽水,发现汽水这么好喝,贪馋地猛喝一气,一连喝了五十瓶,喝得肚皮圆鼓鼓的。一串串气泡从嘴里鼻孔里冒出来,他竟像一个大绿气球似的飘起来了!他在空中荡着,飘过树木,飘过房顶,越飘越高,一直飞上天空,混到天上飘着的一朵朵绿云朵里,分不清哪朵云是绿毛驴。调色盘市长傻眼了。
四
十朵绿云在高空中轻悠悠地飘,不,应该是九朵,其中有一朵是冒牌的——绿毛驴。
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从小孩的嘴里,大家都知道了,调色盘市长的“染色计划”是把一切都染上红色、黄色或者绿色。
交通局局长满头大汗地跑来了:
“报告市长,听说您要把马路全染成红色?”
“你赞成这方案吗?”调色盘市长满怀希望地问道。
“属下以为……不甚妥当。”交通局局长结结巴巴地回答,“红马路和红灯是一个颜色,一定要出车祸的。”
“那染成绿色。”调色盘市长皱着眉说。
“那和绿灯又一样了,黄色也不成,”交通局局长赶忙说,“因为还有黄灯。”
“做药丸也不能只用这三种颜色,”一个大胖子挤了过来,这是制药厂厂长,“要是把所有的白药片都上了色,这就很难和……耗子药……区别开了。”他们厂造的耗子药正是用这三种颜色捏成的小药丸。
“我们可不吃耗子药!”许多孩子一起嚷起来。
“等一等,等一等!”调色盘市长头上冒汗了,“等我把毛驴救下来再商量。”他仰脸望着天空,那些绿云彩还在那里不慌不忙地飘着。
“喂!毛驴先生,你在哪儿?”调色盘市长冲着空中大声喊。
“我——在——这儿——”不知从哪朵云彩里传来绿毛驴的叫喊。
“你感觉怎么样?”
“两只乌鸦正在我背上做窝,他们把我当成了一棵绿树,准备在这儿生儿育女呢!”
“这可有点儿糟糕,不过我已经有了办法,我们可以来个人工降雨。”调色盘市长命令向空中发射冷却弹,其中九朵云变沉重了,挤到一起,变成雨点落下来,下了一场地地道道的绿雨。绿雨点把人们的白衬衫都染绿了,男男女女都穿上了绿衣服。
人们牢骚满腹:“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衬衣都给染绿了,真是多此一举!”
调色盘市长脸红了,红得像调色盘上的红颜料。
天空只剩下一朵绿云,毫无疑问,那是绿毛驴。此刻,他肚子里的气泡好像喷得差不多了,正一点点降落下来。人们都张开大毯子,准备接住他。忽然刮来了一阵风,把绿毛驴吹到了小湖的上空,他“扑通”掉在绿色的湖水里了。
糟糕,调色盘市长想:水是绿的,水草是绿的,毛驴也是绿的,这下可找不到了。
不过,调色盘市长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绿毛驴一落到水里,颜色被洗掉了,他又成了一头灰色的毛驴,很快被人们救到了一条小船上。
调色盘市长高兴地拍着湿淋淋的灰毛驴,自言自语道:“看来灰色也不错,世界还是由多种颜色组成的好,不能只是红、黄、绿三种颜色。”
毛驴微笑道:“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