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日里碰上个受惊的马,差点儿撞到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安元轻轻皱眉,一边替他褪去外衣,一边问,“夫君可觉得这几日有点不太平?”
“怎么说?”
“先是我出事,现在又是你,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相朝生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腿上,愁容满面,“只怕是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去见皇上啊,哎!”
“如此凶险?”
“安元,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想……”相朝生似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终于说了出来,“我想辞官。”
安元本是在整理衣服,听到这句话手下意识地停下了,随即将衣服收拾好,“那就辞,我听你的。”
相朝生看着她,眼里带着心疼,“委屈你到了京城来没过上几天荣华富贵的日子,反倒是跟着我担惊受怕。”
安元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是跟着你,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幸福的,我不在乎是富是穷,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相朝生起身将她拥入怀中,“辛苦你了。”
木梓湮坐在房顶上看月亮,乜绾辰抬头才看到,飞身上房,“你这是看什么呢?”
“时光倒流啊,如果真的给你一个机会回到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的呢?”
乜绾辰想了想,肯定的说道,“没有。”
“真好。”木梓湮低头轻笑。
“你怎么了?”乜绾辰坐到她身边,“你想到什么了?”
“你说尹默生他想回到过去改变未来,可回来了却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而相朝生做了官才发现到处都是官官相护,与他高洁的志向格格不入,最后还是想辞官回乡。人啊,都想回到过去,可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真正能重来一次的又有几个?”
“毕竟人回去了,本性还是原来的他,走的路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选择不还是一样。”
二人这边赏月,那边有人潜入,还没到相朝生房门口,就被两人连手打了出去,木梓湮幽幽道,“这个时间使是不是该解决一下了?”
“嗯,顺便替相朝生铺路。”
那刺客受了两人的一掌,已经是半死不活了,躺在地上还得任由两人从他身上算出时间使的下落。
时间使察觉到浓烈的杀意,虽然还没看到人,但是撒腿就跑,被木梓湮拂袖甩了出去,紧接着就被乜绾辰拍了一掌,尹默生的身体被从时间使的身体中剥离,已经虚弱的不堪一击,木梓湮上前用灵力封住他的灵魂,时间使和乜绾辰打了没几个回合就败下了阵,但是乜绾辰发现这个时间使只是他的虚灵,不过他还是毫不留情地毁了它,这样至少能让他少出来一段时间。
尹默生三天后才苏醒,醒来是懵的,还是木梓湮替他回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经过,而此时相朝生在国学阁和众学士迎接言宣烨的驾到,众学生先是接受言宣烨的出题考试,言宣烨便和相朝生闲聊,漫不经心地挨个学生询问他的意见,最后话锋一转,落在了那几个高官的儿子身上,相朝生还没摸清他的套路,所以说话也没有那么直接。
时间差不多了,言宣烨要先看他们文章作的如何,相朝生趁机告辞退到一旁,暗暗拿出锦囊,快速地看了一眼,可纸上并没有写什么说辞,只是让他转交给言宣烨,这……相朝生偷偷看了一眼皇上,等他看完了文章要与他问话之时递了过去,眼睛瞟到那纸到了他的手里又浮现出许多字来,顿觉惊奇,而言宣烨看完之后便没有再问那些学生,也不提廖之杰,反而问他,“这是谁给你的?”
“她说她姓木,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那他现在何处?”
“昨夜已出京城去了。”
言宣烨大失所望,“他这是不想见我啊,罢了。”
陆严正对于尹玏的死因很是怀疑,暗中调查,发现他与罗衍有所往来,但他并没有直接禀告言宣烨,而是顺着查了下去,结果“不小心”知道了他泄题一事,大惊失色。
言宣烨知道此事龙颜大怒,下令取消今年的科考成绩,罗衍也被重审,由此,他还让陆严正重新审查众官吏,大理寺卿没想到皇上还会进行第二次搜查,而且换了人,心一下跌倒了谷底,他这才明白皇上只是在试探他,再找一个撤了他的一个适得其所的理由,还能将他手里的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通通收入国库。而他倒台,陆严正就成了最佳人选。
经此一事,科考作弊之风开始有所收敛,许多大臣损失惨重,此次言宣烨可谓是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并且从国学阁中提拔了一众人才,虽然这算是朝野上下最低迷的一段时间,但是未来会兴起大盛之风。
相朝生得偿所愿,同安元回到乡里,他虽不做官,但是仍有一颗教书育人的心,他办了个私塾教乡里的孩子读书。
尹默生恢复了意识,没有了尹玏,失去了靠山,他已经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回到过去才知道一切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乜绾辰把他带回了现实,只不过时间停留在了相朝生临终之前,当年的尹默生也回乡了,他去见过相朝生,送与那枚玉玦表达歉意,后跟随父亲做生意,娶妻生子,时间的交错导致乜绾辰无法抹去他们的记忆,所以相朝生才会记得他们,他将尹默生暗暗送回他的家中,与现在的尹默生的时间重合。
“过去虽然改变了,但是基本上还是发生在京城,回乡后你们的人生轨迹改动不是很大,所以再过七日,相朝生就该过世了,他会让人来找你,见与不见你可自行决定。这几天还是先把记忆整合一下,他只记得改变之后的人生。”
尹默生心想,这次他一定要知道他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相连植果然拿着玉玦来找他,这么多年没见,他不知道过去的改变对相朝生的现在会有多大的影响,踏进院门他看到的和他上一个版本的人生如出一辙,他不明白,听说他辞官的时候皇上赐了他白银千两,他的生活何至拮据如此?
相朝生一脸倦色,见到他才喜上眉梢,但也是不方便起身,请他落座。尹默生的记忆里他们的见面时间其实还是很近的,“我听闻当年你辞官不是有赏银吗?”
“嗨!我只要了一百两,用来建了私塾,要将连植养大成人,后来我又生了病,这钱很快就没了。”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嗬,没必要,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你我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非京城一面你我不会有什么往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你今日找我来是……”
提起这个话题,相朝生显得有些难为情,“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当年揭发泄题的那封信是我写的。”
“是你?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
“当年国学阁里有新上任的与我们同一届的榜眼,我与他谈起先贤文章,他总是含糊其辞,百般推脱,我就觉得不太对,后来偶然听到他同书童说起过买题一事,才知道那罗衍竟然在兜售科考题目,以此获取暴利,甚至是买官卖官,我气不过便于辞官后写了那封信递交大理寺。”
“我后来才知道尹府和罗衍的事,才知道你被终身取消科考资格。”
尹默生听闻料想以他的性格,如果过去没有改变,那是不是上一次的那封揭发信也是他写的?由此他苦笑一声,“取消了也好,我也不是个科考的料,去了一趟京城见识了官场上那些手段没觉得做官是多风光的事,反倒是回乡做生意,这日子过得也挺好的。不过当年的事连累了你,还险些将你置于死地,这才是让我愧疚的地方。”
相朝生摇了摇头,“其实当罗衍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尹兄也不过是刚好碰上的一个,没有你他照样会想方设法的害我,好在有贵人相助,才能保下我一家三口。”
“确实啊,没有那两位贵人,我恐怕都回不来,见不到你了。”
“尹兄这话是何意?”
“哦,没什么。”尹默生将那玉玦放到他的手里,“这个你收着吧。”
相朝生看了看,握在手心里,二人相视一笑,不论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有多少的恩怨,在这一刻,生命开始倒数的时光里他们冰释前嫌。
三日后,相朝生过世了,尹默生帮助相连植厚葬了他,还专门找人刻写墓碑,可想到要写什么的时候他犹豫了,最后只提了三个字:相朝生。
尹默生想帮相连植一把,便问他日后有何打算,相连植想了想,“想学做生意,本想科考以期功成名就,可父亲的过往告诉我那未必是个好选择。”
“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不如你跟着我吧?”
“还是算了,我有一个朋友一直想拉我入伙,我想试试看,尹伯父若是不介意可否借我一些银钱,我与您写个收据,日后加倍奉还。”
“我信得过你,你说要多少?”
相连植忽然想起谁曾说起过“五十两不多,但也不少,一分一厘可都是定好了的”,这话是谁说的呢?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尹默生见他发呆,问道,“没想好吗?”
“啊,不是。”也许是命中注定吧,相连植笑笑,“就借五十两。”
…………
京城
转眼人间寒冬已至,木梓沐至一茶馆里听戏喝茶,大堂之中有人进门,掸落身上雪花,与那小二抱怨几句,“这天儿是真冷啊!说下雪就下雪。”
木梓沐回头看向窗外,那雪洋洋洒洒,美不胜收,他垂眸品一口茶,目光落在大堂之上,一姑娘刚刚褪去兜帽,身上没有沾染半分寒气,她四下里寻找,看到楼上的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