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寄我百年月,我记人间九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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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说以师父的实力吧,一道禁金咒就能让为师连茶壶都端不起来,张道长身刻四道禁金咒,他的实力你也是见过的吧……孩子,你比你弟弟听话,几十年来都那么听话,这一次,你也就听师父的话吧……”刘天师摸了摸南荣子墨的头,一对可爱的猫耳立了起来,却有些耷拉下去了。
“这对耳朵,师父不替你藏了,想来以张道长的修为,助你修成正身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至少……不必和张道长身边的那小子一样。”
刘天师的声音不大,却字字传进了黄辰的耳朵里,脊背发凉的同时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张天临,见他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自己也就装作无事继续吃饭。
“师父也不瞒你了,要救你弟弟,还必须要张道长帮忙……”
刘天师的这句话就像是给了南荣子墨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把头埋进了贫瘠的胸口,一声不吭,再抬起头时,竟是红了双目。
“师父……”
“子墨,师父无意骗你,只是那朵花三百年才有得一开,师父都一百多岁的人了,真的等不到了……”
“不……不是这个……”南荣子墨甩了甩脑袋。“师父……”
“你说。”
“师父曾经给子墨讲过,说野猫是养不熟的,子墨就一直觉得自己是只野猫,一直只敢小心地奉着师父……师父,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
1952年
“喵——”
幽深的巷尾传来了一声不算响亮的猫叫。
“寻,天黑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两只蜷在纸盒下的猫正在窃窃私语,一只通体乌亮的猫挺直了腰背,却是骨瘦如柴,另一只毛色粗糙的,个头娇小的小家伙趴在地上,没什么生气。
这就是化形前的南荣子墨,趴在地上的那个小家伙就是她的弟弟南荣寻,当然了,“南荣”这个姓是后来刘天师起的。
一道模糊的黑影窜过了夜色。
“咣当——”铁锅掉地的声音。
“呀呀呀!老头子!有贼!”
糟了,这家人怎么还没睡!
南荣子墨叼着半条冷了的鱼正打算跑,却被像幽灵一般出现的一个老大爷断了去路。那老大爷抄起一旁的烧火棍就打,她刚跳起来就被打中了后腿,一个踉跄翻在地上。
“呀!这贼猫!还抓我,老奶啊,拿刀来,诶!我逮着它了!”
“来嘞!巧个了,咱孙子不喜欢吃这鱼,来点猫肉也不错,诶,我几十年还没吃过猫肉哩!”
“话多呢!拿刀来!”
“嘞诶。”
完了。
南荣子墨的腿使不上力气,前爪又被抓得死死,却只能眼看那把黑晃晃的刀子越来越近了,架到了自己脖子下面。
“嘞!施主!”
突然,一颗念珠凭空而出,击落了老太太手上的刀,刀刃在南荣子墨的脖底擦过,而此时的窗口,正站着一位白发飘飘的老人,一身白衣道袍洁白无瑕,四下只有油灯,他却整个人都散发着莹白玉般的色彩,宛若仙人一般。
“施主,真常应物,人饥食,畜生亦饥,此一更天照,施主面上无光,想来是这畜生与施主无缘,若是强要吃它,怕是难过三秋啊,不如不吃,贫道有一聚宝金盆,若是施主网开一路,便赠与施主,如何?”
说着,老人从袖袍中端出一个金钵,从窗口递了进来,那老太见了金子双眼发直,而南荣子墨也趁着老大爷发愣的间隙,铆足全身的力气奋力挣脱开来,从窗口逃了出去,甚至都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
天开始下雨了。
南荣子墨在泔水滩里扒来扒去,却只有难以下咽的馊菜叶,好不容易翻到一块大骨头,中间的髓还都被吃干了。
南荣子墨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大骨头,却连一点味道都不剩。
“寻……”南荣子墨想起了弟弟,双眼模糊了起来,活了二百多年,最后连一口吃的都找不到。
雨越下越大了,南荣子墨的身体也终于坚持不住了,意识朦胧起来,就这样躺在了泥泞的雨地里,她本想就这样睡去,却感觉到有人把她轻轻地抱了起来,
那个老人就是刘天师。
刘天师养了她和南荣寻整整五十一年,五十一年,哪怕她是只野猫,也该被养熟了,而在今天,刘天师却叫她走,和这样一个邋遢的男人走,这叫南荣子墨一时半会怎么能接受?
可张天临似乎对这二人的情怀并不感兴趣,清了清嗓子,又仰头喝了口酒,再把酒瓶放下,抓了抓腿上的痒痒,又拿起酒,和黄辰碰了一杯。
黄辰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看了看周围的这几个家伙,自己一个也惹不起,还是一声不吭地在吃饭,偶尔还瞟一眼张天临的花裤衩,不是因为那裤衩好看,而是因为和西装搭配在一起实在是太吸睛了。
“唔,呀,酒没了……算了,今儿也喝了不少了……咋样啊二位?叙完了没?我要带黄兄和我弟弟回去休息了。”
“张天临!”南荣子墨猛地回过头,冲着张天临咆哮道。
“子墨!不得对张道长无礼!”刘天师也收起了温和的目光,厉声喝道。却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我们这是有求于人……”
黄辰看在眼里,刚才南荣子墨吼那一嗓子是把他吓了一跳,但刘天师的话却又让他感到好笑,上次来派她刺杀张天临的恐怕也是这刘天师,怎么,抢不到就开始求人了?
不过张天临也是心大,对上次的事是只字不提。
锃——
连黄辰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而下一刻,只见张天临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在眉心正中,而两指只见所夹的,竟然是南荣子墨的刀,南荣子墨出刀的速度几乎不到半秒,却只能达到距离他眉心还有一寸的距离,就再也无法更进半分。
“你……”南荣子墨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啧——”张天临咂了咂嘴“刘天师,看来你们没什么诚意啊……黄辰,走,我们去找天台。”
“是……”说罢,张天临和黄辰一起站了起来,张天临手指一弹,南荣子墨就翻出去几米远,转身就要走。
“道长!留步!”刘天师终于坐不住了,赶忙站起身,伸出了一只手,黄辰只觉得自己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似乎和自己的真墙是类似的,屏障一类的东西,可张天临就像完全没受到影响,迈开了步子。
“孽障!”突然,刘天师手臂一转,指向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南荣子墨,南荣子墨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一股大力撞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青石墙上,陷下去一个大坑。
“今日为师好不容易与张道长谈拢,张道长若是因为你的冒犯而动怒,为师也不客气地告诉你,你弟弟活不过三更!”
张天临却丝毫没有理会他们,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他既然知道张天台在这里,想要带他走也不过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但刘天师有他所图的东西。
“道长!”刘天师见张天临真的要走,也急了,快步上前,走到了张天临的身后,跟上他的步子,似乎有了一刹那的犹豫,但还是说道:“张道长,是晚辈调教不周,她丫头不懂事,道长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啊,道长……”
“黄辰,等啥呢?”张天临连理都不理他一下,对还在原地的黄辰吆喝了一声。
“道长……”刘天师顿了顿脚,叹了口气。“道长,今日这丫头随您去,可以教她永远跟着您,晚辈绝不往道长要人,道长……”
“当真?”张天临的步子突然停住了。
“当真!当真!”见张天临似乎被打动了,刘天师赶忙应声,转过身,手掌虚抓,南荣子墨整个人就被从墙里拖了出来,到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从今天开始,南荣子墨从本殿除名,永不重载,南荣寻交予张道长,若是不从……”
“师父!”南荣子墨泪流满面地跪在了刘天师面前。
“必杀南荣寻……”刘天师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