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再一次歪着脑袋问:“那么最漂亮的那位姐姐呢?她也不需要自我介绍么?”
忆南:“傻丫头,那更不用介绍了吧,凛酱的歌你没听过?凛酱的电影你没看过?这就是凛酱——凛璐本人呀。”
清澜蹙着眉头想了会儿:“谁?凛酱是谁?”
有些东西,自己以为烙印在了骨髓里,其实只是浅浅的印在了皮肤上。
忆南轻哼了一小段旋律:“记起来了么?”
人类往往把皮肤与骨骼之间的距离认定为灵魂居所。
凛璐AD5069年出生在太空城皇后区的圣玛利亚医院,母亲从事人类学与考古学有关的工作,虽然名气不大但在业界却是数一数二的。
父亲是铁面地方检控官,被他送入监狱的坏人不计其数。
这让凛璐从小就生活在父母投下的巨大阴影里,沦为象征性的道具或背景。
直到狗仔队发现凛璐拥有上帝吻过的容貌以及芭蕾舞演员般的肢体表情,一切就变了。
凛璐12岁加入了当红的儿童偶像团体,13岁单飞,14岁出演了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并在当年提名最佳女配角。
星途之路闪耀一发不可收拾,成功的把父母挤下了C位。
曾经有人进行过非官方的通统计,高中以下房间里会挂着凛璐参与的儿童组合海报,高中以上便改成了凛璐的独照,甚至会把凛酱的头PS到艳星身上。
清澜听完忆南的哼哼愣了一下:“我的天!欧买嘎!我好像想起来了!我们居然跟凛酱是邻居!”
清澜在凛璐身边转了好多圈,她从未这么近距离的看过自己的偶像,比海报上还要好看,而且更自然,但其实清澜底子也非常不错,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一直过得像个男孩子。
大只打了个响指,勾回清澜游走的神魂:“言归正转吧,事发的时候,我正和艾丽在说话,我们能相互证明不是对方,唯独不能证明自己的就剩贪食蛇了。”
艾丽点头同意大只的说法,并转眼望向李察,期待对方也能给出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李察本不想回答,但见大家都静静的等他,眼神也逐渐浑浊:“我?我不需要向你们证明什么,就算真是我撕毁了一张包含了个人隐私的纸,那也就是一张纸而已,难道你们不需要隐私和……”
大只忽然愤怒的吼道打断了李察的辩解:“一张纸就能杀死很多人,害死全村人,让人一辈子翻不了身!你和你的财团干过这种事!而且从未停手!”
每个人都有不想忘记的以及不愿记起的。
大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轻松,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将是自己最完美的状态。
却不慎一脚踏空踩进了回忆的泥泞里。
有些东西,自己以为只是浅浅的画在了皮肤上,其实却是烙印在了骨髓里。
冒着焦烟的钢铁巨兽像是从大只脑部皱褶里爬出来的,它们把整条村子的劳动力围在曾经辛勤劳作的田野里。
稀缺的沃田已经被车轮辗成了沟壑,待收的庄稼混在烂泥里。
钢铁巨兽光是轮胎就比村民高出数倍,它的轮胎印子将近两宽,半米深。
它只要把铲子放平轻踩油门,不消片刻就能替村民挖出一条河。
但钢铁巨兽们此时却不为扶弱而来。
火焰时不时从它顶端排气孔的焦烟里窜出来。
站下风口的村民脸上不一会就沾满了黑漆漆黏糊糊臭烘烘的焦油,用手一抹就像被煤熏了脸。
站在巨兽上的人举着高音喇叭一个劲儿的喊,可是喊了什么谁也听不见了。
巨兽的汽笛早就把村民的耳朵震出了血。
哪怕是想读一读嘴唇,试着猜对方傲慢的说了什么也做不到。
因为烈日被喊话者挡在身后,黑乎乎的人影,深红色的人形日冕,很华丽。
那一直能把农民后背晒脱皮的日头从未这么的温顺,从未这么的冷,冷得令人直哆嗦。
如果村民是蚂蚁,钢铁巨兽是爪牙,喊话者是持鞭者,那么坐着加长座驾里的男人便是世界真正的神。
持鞭者是那男人的爪牙,钢铁巨兽不过是他爪牙的爪牙,他戴着墨镜,用手帕捂住脸上的嫌弃,车窗缓缓的升起,阻断了外头混着黄土的热风。
大只不想记起那个画面,不想记起那一天,更不想记起坐在车里意气风发的李察是怎么毁掉了自己。
那些有钱有势的混蛋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李察十根手指都珠光宝气,视线冷冷的扫过被钢铁怪兽围困着的村民……
大只低声喊了几声:“够了!够了!别!停止吧,丢掉的别回来!”
大只努力平息着自己。
别人都在努力回忆只有他在抗拒回忆,所以在别人看来他似乎疯了。
“冷战的时候或许几行字就能害死谁,可我会安慰你说,现在已经不是冷战时期了,这是太空,没有任何多余的派别,目前就我们六个,一张纸,能害死谁呢?是你太软弱还是纸张太锋利呢?”李察停下,等别人反驳自己,但大家都没有更有力的论据。
凛璐站到别人身后,态度诚恳语调伤感:“虽然不能害死谁,但那也是线索,难道只有我急迫的想记起自己的过往么?如果知道登舰的代价是失忆,变成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是不会登上它的。”
凛璐选择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出娱乐圈原本是为了让职业生涯定格在最璀璨的一刻,她不害怕与太空舰艇迷失在太空里,只害怕自己变得平庸。
撕拉,撕纸的声音竟然又来了!
黑暗中这样的声音格外刺耳,六个人面对着面围成圈警惕着对方。
手都摆在前头,多数环在胸口上,从心理学上说是在保护着自己,但谁手上都没有纸,甚至左右手都没有接触。
可撕纸的声音就在正中央
——之上!
大家抬头便看见了那颗金属眼球,这次它连嘎吱嘎吱通过滑道的声音都没发出。
或许之前的嘎吱响才是它故意模拟出来迷惑人的!
金属眼球缓缓的降下,最可恶的事情发生了,金属眼球竟然又重播了一遍纸张被撕毁的声音。
艾丽松了口气,至少活人与活人之间不需要针锋相对了:“这竟然是一场恶作剧?”
清澜恶狠狠的瞪着金属眼球,金属眼球也盯着她,如果它有鼻子、嘴巴、眉毛估计也是恶狠狠的表情。
忆南浑身骨头架子隐隐作痛,脉冲电波的攻击算是彻底领教了,他连忙拉开清澜:“好啦,好啦,就当是玩笑呗,是我们都太敏感太尖锐了。”
金属眼球在充能,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撕纸的音效变得频繁,从一张一张的撕变成了一把一把的撕,最后变成野狗在电话本上乱刨。
清澜:“我从没有见过这么……”
李察制止了清澜并挡在清澜与金属眼球之间:“小姑娘,你很勇敢,也很善良,或者真的是我在撕呢?或许它只是录下来了呢?就当这是一个玩笑吧,放轻松。”
“那不是玩笑,而是挑拨,它在挑拨我们,老爷爷的道理要是稍微有些含糊不清,我们就会一直针对你,我能想象身处遥远的外太空,几万公里外都没有人,只有六个,但这六个里有五个针对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金属眼球对焦不到清澜便慢慢的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