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的话像针扎了大只一下。
大只蹦起来:“几万公里?你逗我玩呢?这艘舰艇航行至少有千年了!并且一直在加速,乘客是感觉不到这种加速的,或许我们正在以几分之一的光速航行着。”
“速度的概念我不明白,但是时间我懂,千年?你……你这才是玩笑吧?千年代表什么?你懂么?”
清澜的颤抖的语调,她忽然纠结起脑海中模糊的人脸究竟属于谁和谁,他们的声音也很空灵,这是她第一次张着嘴想喊却喊不出名字来,那些谁谁谁正在故土融化的土地里越陷越深。
大只一脸不屑:“代表故土地表层的人类基本灭绝了,剩下的人类只能像肺鱼一样生活在地下,靠类似冬眠舱的时间胶囊苟延残喘,等待我们发回新世界的坐标,但很可惜,我们不仅没有抵达新世界,还遇上了极大的麻烦,舰舱被未知的生物霸占,乘客无故消失,就连处理器也开始跟我们作对,就算没有这些麻烦事,我也丝毫不关心故土的事情,离开它就是我此生最大的追求,再不要跟他们扯上半点儿关系!”
清澜稳定了下情绪才好奇的问:“你在故土连个朋友都没有么?”
“没有,嘿嘿。”
清澜像个孩子,痛会发出痛的反应,痒也会发出痒的反应:“那也不能这样说,太没口德了!”
“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死,只要是生命就都会死。”
清澜气鼓鼓的模样撸胳膊挽袖子还想理论:“你这个人,越说越可恶!”
艾丽却说了句大人才会说的话:“铁面人太可怜了。”
忆南把手从嘴巴上挪开:“不需要纠结那么多人性道德,或许舰艇飞行不止千年呢?如果是几千年甚至万年呢?”
“对,那样故土就彻底被恒星烤焦了,哈哈哈”大只竟然像个笑瘸笑哑笑瞎没有家教的傻孩子,哈哈的笑,没有丝毫的掩饰,他的笑是发自内心“把地表都烤成岩浆,看他们还能藏多深多久!希望岩浆熔穿有钱人冬眠舱的时候慢些,让他们能好好感受温暖。”
如果说之前令大家产生疑虑的是李察,这会儿疑虑就转向了大只。
清澜被忆南拽住才没上去动粗:“你有反人类倾向!”
幸好艾丽及时岔开了话题:“你说你是舰艇的工程师,能拆开冬眠舱对么?”
听罢所有人都闭了嘴!
清澜的嘴也被忆南捂上了。
“是的,我是舰艇工程师,只要我愿意,我能拆开任何部件,包括安全级别最高的冬眠舱。”
“工程师?”
“没错!”
“拆开冬眠舱?”
“对,只要我愿意以及有工具。”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出于安全考虑,与太空计划有关的人是无法登舰的。”
有个难辨的声音,听着像是谁与谁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趁乱冒了好几句。
“如果他把螺丝批插进螺丝孔里,那就拿下他!因为那就证明他能干出更可耻的事情!”
那个声音又来了。
“可耻?我可耻?我是伟大的工程师!没有我你们就登不上这艘诺亚方舟,只能在故土等死!”
“偷来的设计稿!”
你一言我一句,只有大只最在意,也听得最仔细:“谁!是谁在诋毁我!”
“如果有个人能打开只属于你的盒子,那还不算可耻,但如果他真把螺丝批插进去就不同了。”
大只愤愤的把工具盒拍在冬眠舱上,咬着牙恶狠狠的说:“谁!是谁阴阳怪调的叽叽歪歪?我没听清楚,是谁!能再说一遍么?”
大只气炸的原因是那些话统统戳中了他的痛处,虽然难听但基本上都是真的!
参与舰艇设计施工的人一律禁止登舰远航,这是太空准则的最后一条,目的就是限制参与设计的人员登舰,以防止他们在设计建造期间预留漏洞,起航后耍手段干扰舰艇航行。
太空计划并不是长途旅行,而是把人类最高的科技和能力带到一个新的世界,抵达新世界的人将成为那儿神话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不希望新世界的神是个贼或者骗子。
忆南首先表态:“话不是我说的,我没参与,但那是真的吗?你是工程师也是最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这句话是否属实?”
大只现在是有恃无恐,大家都需要他:“要你管!我就在这儿,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话说,你们到底要不要恢复自己的记忆啦?怎么对帮得上忙的人充满了敌意?难道你们自己会弄么?”
大只把工具盒留在冬眠舱上,然后走到金属眼球的旁边,一副你们都是废物的表情,忘记隔着面罩大家根本看不见。
清澜顺势拿起,摁开了工具盒,只看见里头摆着十几把半尺长的金属针,造型很像打毛衣的织针,但比织针还细。
众人各分了些搁在手里端详。
大只心里特别憋屈,那些门外汉居然没戴手套就拿着自己精心打造的工具,转头对金属眼球说:“那些怪话该不会是你说的吧?现在想想,你嫌疑也大,除了你谁还知道那些呢?”
金属眼球没有做任何回馈,只是提高了充能的声音。
大只立即挪开两个身位:“好!我知道了,不是您!”
大伙儿手里的金属针一头是扁的,另一头是平的,凑到最近距离眯着眼瞧才能看清其实平的那头有小齿,而且十几把金属针每把的齿都不同。
大只表面若无其事却接连补了好几遍:“拿稳!别掉到地上!摔坏可修不好!”
清澜把一根金属针插进了螺丝孔里。
大只怔怔望着,好似亲手从金莲床上抓住了门庆。
可不管正转还是反转,都不见咬齿,好奇的人们把所有金属针依次递了过去,试了遍都没能拧开一个小小的螺丝。
清澜终于替大伙做了总结:“浪费力气,是坏的!”
“别!别丢!慢慢的放回去!”大只抢过清澜手里的金属针,小心翼翼的摆回盒子,又把个人手里的全都收了回去“玩不来别玩!”
边收还边用衣服擦干净。
这些螺丝批对应的螺丝都是不一样的,准确的说舰上的螺丝就没有那一颗是完全相同的。
在设计之初完全没有计划要在航行途中进行设备的维修。
航行途中既没有替换的零件也没有检修所需的无尘无菌环境。
大只私制的拆装工具不能用蛮力,得使巧劲儿,与其说孔里的是一颗颗螺丝还不如说那是一把把的锁!
大只像个钟表师傅,把金属针缓缓插进A999冬眠舱的螺丝孔,闭上眼去感觉螺丝齿的咬合程度,拧几下还回过头来骂别人,怪别人太吵干扰了自己。
忆南看得很仔细,冬眠舱的金属板微微松动了:“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拆开冬眠舱么?修好它,然后我们集体回到里面继续冬眠,等待抵达真正的新世界么?”
大只没回答,只是白了一眼,而后继续埋头苦干。
清澜抢过话,生怕大家意见不统一:“不可能的,A990和A992就预示了躺回去的下场,如果不能把威胁彻底解除,冬眠舱就相当于个透明棺材,不对,应该说是透明的冰箱或者孵化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