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先生读了这些年书,知道此名字有深意,细细琢磨,倒与他性子甚是相符。原本日子就这么一直平静下去,谁知到4月份,村里又出了事,村里贺家老三,原是在外帮人赶车的,说是犯了事,勾结流匪,被下了狱。贺家四处打听,只说是犯了小事,打点些钱财,关上一段时日就会放出来。贺家四处凑了些钱财送去,不想到了4月下旬,贺家就被官府下了告示,说是贺老三已被处斩,让家人前去收尸,都未等至秋后。村里人都知贺家老三,一向老实憨厚,定不会与流匪勾结,此事有冤屈。贺家去官府问询,皆被轰出。无奈下,贺家在村里寻了几人前去给贺老三收尸。
贺家接回贺老三后,前去接尸的几人回村后似是遇了邪事,都不愿提及贺老三事宜。后来,贺家找人前去缝补尸体,这才将消息透了出来。贺老三被判了断头的极刑,身首异处。贺老三的事,在村里头还是头一遭。我们家与贺家平日来往不多,因我爹的事,贺家曾上家里来闹过,我爹走后,两家也就断了来往。我娘念在平日邻里乡亲,遇此祸事,也是可怜,就与春菜婆、牛婶一道去了贺家,寻思着帮点事。贺家忙作一团,我娘到了贺家才知,原本请了收尸人来给贺老三把头给缝补上,不想那人临时辞了。贺家老太太哭昏了过去,死活也得让儿子完完整整地下葬。收尸人没来,眼下村里无人敢接下这事,贺家人没了主意。不知村里谁人提起,春菜婆与我娘针线活都极好,许是可行。贺家老大老二听此,都前来跪求春菜婆与我娘。我娘是个心软的,血灾之事一向怕得狠,见贺家求得紧了,本想硬着头皮承了此事。只是,没等我娘娘开口,就听到流浪汉来贺家自讨了这差事,说是在外流浪这些年,见惯了生死。流浪汉向我娘借了针线,没一盏茶的功夫,就了了事。贺家这才安了心,办了后事。我疑心流浪汉,见他行事怪异,便暗中跟随,我藏得深,未被流浪汉察觉。在停尸后房,我见流浪汉对贺老三颈部切口打量许久,还不时用手比划几招,才动手缝补,且处理尸体手法老道,堪比仵作。流浪汉比划的招式与我爹所学的秦老刀的“砍柴”刀法极为相似,其中一式横切,我看得真切。流浪汉似也瞧出了端倪,并未做声。
贺家事后,我疑心他,前去刘寡妇家寻他,被告之几日前他外出办事了。几日后,我又找个由头前去寻他,还是未归。我猜想,流浪汉应该寻到了些什么,独自外出查探去了。原以为,他只是外出一段时日。不曾想,他这一走就再未回通渠村。如今想来,那日在老桃树下,他的话原是这层含义,已是早作了打算,要离去。
流浪汉走后,我一直烦闷,整日埋头在老桃树下读书解闷。那日,不知因何原由,刘寡妇前来我家寻我,递给我一枚白玉壁,那玉壁白璧无瑕,晶莹剔透,想是个贵器物,说是流浪汉留给我的念想之物,又将年初之事一一告之。这才知,年初大雪封山,刘寡妇的牛车在后山沟翻了车,被流浪汉给救下,又因刘家无人,流浪汉就留下照顾了刘寡妇几日,不曾想被村里人瞧见,说了嫌话,这才有年初宿在刘寡妇家那一出。我收了玉壁,算作和解,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再见日。流浪汉与我爹走的那年一般,亦是悄无声息。我娘找了个由头把他与我爹两人骂了一通,这才解了恨。
7月份村里发了一场大水,河坝决了口,冲毁了不少良田,田里的庄稼都毁了一大半。我家仅剩不多的粮食也冲走不少。洪水过后,家家户户都闹上灾荒。幸好山里野菜多,也能顶一时一半会。我娘身体本就不好,加上灾荒,日子更是难挨。我决计拿着玉壁到集市上换了钱,买些米粮维持家计。我娘不同意,说是我日后的陪嫁物,不能动。我寻思,眼下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顾得了这些。于是,背着我娘去了集市。不曾想,刚到集市,就遇着秦家老妈子。秦家老妈子见了我,极是热络,寻着由头拉我扯闲话,话里话外,明里暗里数落着我娘不知礼数,这么些年,逢年过节没给清水村送些礼,又问了好些我爹的事,着实听烦了,找了个由头赶紧抽身走了。平日里很少来集市,不想集市里人多口杂,很是拥挤,遇上好些个叔婶熟人,拉会家常,已是去了大半日功夫。当铺没找着,又被几个泼皮缠了好一会,惹了一身是非,正烦心之时,一少年挺身相救,才挡了那些泼皮,只等我回头再来相谢时,那少年早已不知去向。怕再遇上些是非之人,就回了村里。
到家时,我长平镇的二舅听说我们家闹了灾,着人送了些米粮过来,还顺便在我娘那要了我的生辰八字贴,说是我也不小了,该找个好婆家了。我娘原本是不打算让我早出嫁的,奈何家里日渐穷困,得为我早作打算。9月份,临近我生辰,几个媒婆找上了门,都说是来合八字的。我娘忙前忙后地招待。我心里难受得紧,一个人闷坐在老桃树下想我爹。我娘对我的婚事极为上心。几日里,找着牛婶、春菜婆商量着我的事,想定下一门好亲事。春菜婆的女儿都嫁了,个个嫁得好,所以我娘上门讨些意见。几人一商量,算是为我定了一门亲事。隔壁村洛家,洛家三子,说是比我大2岁,性子温和,读过几年书,眼下是县衙一文书。我娘说与我听时,我自是没反对,我娘精心挑的,自然是对我好的。只是想着将来要离家远嫁,不免愁苦。
原想着亲事就此定了。不想几日后,梅龙镇的媒婆又找上门来,与我娘在厢房内谈了许久,只见我娘愁眉深锁,似是遇有难事。那日送走了媒婆,我娘犯了愁,说是梅龙镇上的梅家看上了我,想与我娘定下这门亲事。说是梅家家境殷实,高门大户,是难得的好人家。不知何故,梅家就认定了我,硬催着媒婆数次登门,说是聘礼也极为丰富。我娘已应了洛家,正犯难。没两日,梅家人又带着厚礼登门,实是诚意十足,我娘没法拒绝,最终还是应承这门亲事。回头,亲自登门洛家道了谦,洛家倒也通情理,并未为与我娘难。与梅家定下亲事的第四日,梅家又着人上门送礼,此次来的是一小家丁,说是得了他家少主人令,前来送礼。我打开一看,是一幅字画,看笔势行云流水,笔意肆意洒脱,这落笔人倒是个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