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一个文弱的少年，站在海的中央。
“你……”白景川能感觉到自己踩着浅浅的海水，他向前走去。耳边十分宁静，那肆虐的力量的斗争似乎也停止了。
“你是棺木外的人吗？”少年平静的问。
“我……我不知道。”白景川还是想不起任何可用的记忆，努力的去思索，却毫无收获，只在脚边涌起层层叠叠的海浪。他低下头，那海浪涌动着，无法看清自己的脸。
“我这一生，也真是可笑啊。”少年突然脸上有些愤懑不平，紧紧闭上双眼，眼泪流了下来。
白景川看着他，心里有些沉重，这是过去的自己吗？
“白家，怎么样了。”少年摇摇晃晃，跌坐在水中。
“寒帝薨，萧王上任，太子失踪，萧王大赦天下时为白家翻了案，现在，白家就剩我们了。”白景川慢慢走近他，在他面前盘腿坐下。
“好……那就好……活着就好。”他以泪洗面，“我真是活的太窝囊了。”
“这一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白景川被他的情绪带动了，脸上有些动容。
“那是噩梦，不，也许，那就是一场噩梦。”啊尾不堪回首。“那家酒馆，有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忘忧酒馆，总之，我被卖了两次。”
白景川看着他，一只手默默地搭上他的肩膀，突然，他想起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像极了上一个镜头里，白墨皑的一举一动。
啊尾也证住了，好像曾经十几年的回忆又席卷而来，一瞬间，失落，无力，放纵，自尊破灭，落魄等情绪袭来，啊尾头靠在景川的怀里，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滴落在海面上。
白景川忽然觉得，好像时间又重启了，他轻轻将双手搭在啊尾的背上，此时，他又能重新感受到那两股撕扯的力量，只不过，它们似乎已经渐渐融合在一起。
“白家，就交给你了。”
啊尾的声音断断续续，等到白景川回过神来，手里的人似乎变得有些透明。
随后，一股雾气在他的怀中绽放开来，逐渐遣散至空中，又化成细雨，滴落至海面上。
平静的海面霎时间随着这雨滴的落下，变得波涛汹涌，一个大浪从景川身后升起，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汹涌的浊浪所卷入，混沌袭来，他好像看到一股寒冷的雾气将海水凝成冰花，随后又一阵阵的在身体里汽化发散，混着经脉里那股有些平静的力量，在他的经脉里，绽开簇簇血雾。
冰雾从白景川身体里绽出，竟席卷了整个房间，房间的石壁上竟结出了一层冰晶。有些冰晶竟然开出了层层冰棱。
“快！啊赭！”上禾太师心下一紧，第一次，碰到“印”在清理的过程中爆出冰雾，以往都是将浊血吐出就能醒来，这……
黎赭将研磨好的甲粉倒在他胸前，太师同时运起真气，将那粉末升华，又把这气借着白景川急促的呼吸推入了他的鼻腔内，用真气引导气息和他体内两股已经混合在一起的力量强行把这气体在他体内按着逆经脉的方式运行着。
“啊！”白景川第三次发出惨叫。口里喷出一股清澈的浅红色液体，伤口也不再流血。
那股浅红色的液体，在这等低温之下，凝成了一颗颗雪花状的晶体，里面偶尔闪过两簇金黄色的闪电状能量。
“这是！”上禾太师连唤来黎赭，“快！用泉心石做的罐子把它们装起来！”
“是！”
那些晶体散落了一床，在黑红色凝结的血液里显得十分妖冶。
黎赭悉数把它们拾进了罐子，就在她捡起那些晶体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那晶体的外围竟裹了一层半透明的冰雾，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有气流流动。
“师父！您看！”黎赭将一块晶体递到太师手中，又细心的将剩下的晶体拾入半透明的奶白色泉心石罐中。
“看来，他被夺舍的过程中，用了上古冰摄法。”上禾太师盯着昏迷过去的白景川，沉声说。
“冰摄法？”黎赭将太师重新递回的冰晶放入罐子后把盖子旋紧，小心地把罐子塞入了万能袋。
此时那些从白景川身体里爆出的冰晶和冰棱，又在晶体如数被收走以后，突然开裂汽化，一时间，空气中竟变得极其湿润，像是刚下完一场绵绵春雨。
“对，这个晶体，就是大名鼎鼎的‘冰上花’。是用魂魄之血炼成的。据古籍记载，习武之人在突破元关之时，辅助‘冰上花’运气走脉，便可保证经脉绝对扩充冷静，防止爆经吐血这等常常出现的惨剧发生。”太师心知这是极其重要的宝物，却也不占为己有，打算如数交给昆仑秘库妥善保管。
“接下来最后这个时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太师领着黎赭出了屋子。“应该是没事了。”
夜枭见二人出来，便连着说了些许客套话，随后唤来夜魅领着二人安顿至别苑的主客房去。
事已至此，师徒二人却一夜未眠。
“师父，您能不能再详细说说这冰摄法？”黎赭对今天这例“印”清理余魂的表现十分心有余悸。
“你，知道冰摄法是记载在哪本上古古籍里的吗？”
“徒儿不知。”
“《摘星草册泉上》。”上禾太师凝视着她，心里一阵酸楚，看来自己的徒儿是逃不过这情结了。
“难道！”黎赭猛的起身，又摇摇晃晃的跌落在床榻上，脸上有些痛楚。
“说不定，他醒来，你们就能相聚了。”上禾太师叹气，给她递上一杯泡好的药茶，让她安安神。
“怪不得，怪不得麒麟香的味道如此浓郁。”黎赭呆呆的喃呢着。
“而且，既然是冰摄法，就不难理解为何此人如此羸弱。”上禾太师又说到，想分散黎赭的注意力。
黎赭重振心神，她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喝着茶，仔细听着。
“冰摄法，是一种不得已的下策，说明夺舍之人已备受重创。以普通的血凝法夺舍，一般在夺舍的过程中就能够把对方的神魄炼化成供自己恢复能量和修炼所用的精元，之后再用阵法将炼化残留的魂魄清理出体外。而冰摄法由于双方都很弱，导致只能随后再重新炼化清理余魂。不过，炼化清理余魂的过程一般是主动为之，这位看来，是被动。这就又有些令人疑惑了。总之，这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不太符合常理。”
“被动？难道古籍上没写所以？或者古籍不完整？”
“很有可能。不过穆江从昆仑偷走的是非常完整的《摘星草册泉上》，以他的心性和谨慎，不太可能错过如此重要的关键信息，因此，可能是夺舍的过程中哪里除了差错。”
“如此看来，要等他醒了再说了。”黎赭脸上又浮现出愁容。
天蒙蒙亮，市井的吆喝声让宁静的江南街道重新苏醒，散发出浓浓的生气。
（《冰上花》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