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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烟花巷里解执念 星河桥上难渡人

陈凡万万想不到,还会有这等无良又无聊的惩戒。在穿越之后,对身体的掌控远胜从前,对自己的状态也是一清二楚,由于江灵飞一直修炼的缘故,如今甚至几日不吃不喝也无大碍,就算吃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可运行体内真气调节自身,可没想到这惩戒竟能直接让自己腹泻,而且无论自己如何调动真气压制,都没有丝毫效果。

陈凡此时在城中快步疾行,在青石板路上走着,如果不是此时身体不适,真想慢慢地在这踱步,毕竟这样颇有韵味的“古镇”在陈凡那个世界全都被归为了景点,而且还没现在这般原滋原味。如果一个陈凡那个世界的观光客误入了碧云城,一定会为这座“古镇”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人们原始的生活方式频频驻足,可陈凡现在却没有丝毫游览的兴致,只因他现在的情况让他发现了这个“古镇”一个致命的弊端——公厕少得可怜。

作为一个现代人,陈凡早已习惯了在景点中时不时设立的公厕,然而这时他却傻眼了,偌大的城里,竟然没有公厕!有心要赶去黄老的药铺,奈何此时已是十万火急,只觉得多耽搁一刻都已经不能。

现在正是早晨,街上行人并不很多,许多店铺也没有开门,陈凡远远看见沿街一家酒楼门大敞开,便直奔进去。

脚还没迈进大门,一位半老徐娘守在门侧招呼道:“这位少爷这么早就来呀,是跟哪位有约呀?”

陈凡也不多答话,只回一句“是”,便急匆匆向着后院跑去。

陈凡奔到后院终于能一泻千里,总算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那之前招呼他的那位半老徐娘兀自喃喃道:“是哪个小贱人招了这么个闲汉来,没半点规矩,到时候拿不出钱来看我不找人打断你的狗腿。”

陈凡匆忙中一点也来不及看,直接冲入了这家“烟雨楼”,这乃是碧云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楼。

解决完了问题,陈凡一身轻松地从后院中出来,却发现之前在门口跟自己调笑的阿姨此刻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两旁还站着两个肌肉虬结的壮汉。

这半老徐娘正是烟雨楼的老鸨,本来就对陈凡来历不怎么看好的她,听到下人来报说这小子直接冲着茅房去,顿时火冒三丈。

青楼也是一种生意,老鸨也和其他生意人一般,都图个吉利,本来陈凡穿着朴素,以她的精明一般都会多探探底再让进去,可陈凡是今早来的第一个客人,也就不多为难,便让了进去。这本是开店生意人常有的做法,万事开头难,早上第一个客人来了,就算开了张了,相当于将今日的生意都带进来了,所以只要客人不太刁难,都尽量将第一笔给做成了。

老鸨本也是这么个做法,虽然对陈凡有许多不满,但也只是嘴上念叨两句,可当听到陈凡是来这儿上茅房的,火气再也难压下去了,只因这大早第一个人不是带财运过来,反而是带了一身晦气,这不是让她一整天生意都不好做了吗?于是立即叫上两个豢养的打手,在门口给这个给自己带霉运来的家伙吃点苦头。

陈凡见这阵势,也有些傻眼:不就是用了个厕所吗,又没给用坏,不至于吧?难道这阿姨碰巧这时候闹肚子?我把她坑占了?

陈凡硬着头皮,朝着门口走去。老鸨突然哼了一声,“老娘烟雨楼开这么多年,不敢说什么人都见过,但接过的客也属实不少,唯独把青楼当茅房的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不敢当,不敢当。”虽然仍不知道老鸨为何这么生气,陈凡只有讪讪的回道。

“哪里哪里,小店才是愧不敢当。”老鸨嘴角上扬,浮上一抹冷笑,“公子能来小店,那是看得起小店。”嘴上说着,一步一步踱到陈凡面前,“想必公子来烟雨楼,一定很清楚烟雨楼的规矩了。”

“什么规矩?”

“入场费啊,公子是真的不知呢,还是装不知道呢?”

陈凡自与真翩子分别以来,身上从未有过半分钱,这时老鸨找他要钱,正印证了他之前一直忐忑不安所担心的问题,这时只好厚着脸皮耍无赖:“您看,我也不是上这儿消费来的,人有三急,我这也是没什么办法了,这才来您这儿打扰,您就高抬贵手,放小子一马吧。”

老鸨手一扬,“别跟老娘这么客气,烟雨楼也不是随便说两句好话就随便进的,规矩几十年了,从未变过。凡进来先交一两银子入场费,烟雨楼这么多年,不论是乡绅富豪,也都是这规矩。”

说话间,两名壮汉已经压了上了,目光不善地紧紧盯着陈凡。

“公子莫不是有什么身份背景?今日特地来找小店的麻烦?”老鸨的话步步紧逼,看样子陈凡交不出钱来就非得被扒下层皮不可。

“您看...”陈凡知道这事不易善了,但又不愿意在自己理亏的情况下和这些人动起手来,正不知所措间,听得街上一人大声嚷嚷道:“张姨呢?今日怎的还不出来迎客了?”

老鸨正斜眼睨着陈凡,听到这声叫唤忙不迭地回头跑到门口,手中绢子随手一扬,打个哈哈:“原来是刘家大少爷,今天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哈哈,就不提了,刚刚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子,心头痛快,来你这儿看看!”

“哟,是谁这么不长眼,胆敢惹您呐,那最少不得折条腿?”

“那是当然,折条腿那都是本大少心情好,不然今天他哪还有命在?”

“是是是,您稍等片刻,我这就让如烟出来。”

“哈哈哈,张姨果然知我心,如烟的琴声我是好久没听了,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随之一起停顿的是刘洪刚迈过门槛的步子和那张僵住的笑脸,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在陈凡脸上难以移开。

老鸨本已面朝着门内带路,正朝着两名打手使眼色,让他们把陈凡架去后院慢慢收拾,这时听到刘洪突然的停顿,又回过头来。见到这刘家大少一副就连见他老子都不曾流露出恐惧神色,也是一愣,循着他目光看去,最终也停留在那笑容从尴尬转变得有些玩味的少年脸上。

“原来今天刘大少还做了不少事呢,还把别人腿给打折了吗?”脸上虽仍挂着微笑,话声却是冷冰冰的。

“没,没没没。这不是随口一说吗,您怎么在这儿呢?”陈凡的尴尬处境一下就转移到这位新来的刘家少爷身上了。

刘洪没法不畏惧陈凡,这人眨眼间就把他的一众跟班打倒在地,在这个从未出过碧云城的少爷眼中,陈凡展现的身手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并且陈凡的表现比他还要强横,所以刘洪见到陈凡就如耗子见到猫一样,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老鸨此刻已是冷汗直流,虽然她也颇有一些势力关系,但如果和城主交恶,那烟雨楼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自小就过着看人眼色吃饭日子的她,此时已知道自己之前刁难的少年是个连城主儿子都惹不起的主,不禁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不过毕竟也是常常与人打交道的人物,知道此时无论是遮掩还是打岔都只能徒增对方恶感,忙向着陈凡赔罪道:“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得罪了这位爷,两位爷里面请,今儿个我请两位爷,权当是向两位赔罪了!”说罢,转头吩咐道:“快去请如烟来!”

刘洪哪里还想多待,忙摆手道:“张姨,我才想起来还有点事,这位爷就麻烦你好好帮我招待了!钱都算我账上好了!”说完拱拱手,转身飞也似地奔出门去。

老鸨本想着今日这也算破财消灾了,完全没想到陈凡还真给她带来一笔生意,心情由悲转喜,笑容挤得脸上全是褶子,躬身迎着陈凡道:“这位爷,怎么称呼啊?”

陈凡也是在生意场上浸润了多年,对这种见风使舵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回答道:“小子姓陈名凡,之前多有些打扰,如今解开误会,那再好不过了,这就告辞。”

“陈爷,陈爷,您看,之前是奴家的不是,这要再不留您在小店盘桓一会儿奴家心中实在难安。您这边请,如烟是我们这儿的头牌,还得请陈爷帮忙看看合不合格。”

陈凡也没什么要紧事,何况男人对这种地方都多少有一些好奇,尤其是一个只听说过没见过的现代男性。既然有冤大头愿意付钱请自己逛青楼,那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点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小子只好却之不恭了。”

跟着老鸨,陈凡转到了楼上,在一扇有少许雕饰的门前停下,老鸨问道:“如烟,都收拾好了吗?”

门内传来宛如珍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好了。”

老鸨随机将门推开一些,做个请的手势,“陈爷,里面请。”

待陈凡走进房门,身后的房门便被轻轻合上。

房间并不太大,屋子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像是时时刻刻都能闻到,但想去抓住,仔细分辨究竟是什么味道,却又消失不见。屋子中摆着一张小桌,靠墙还有一副瑶琴,一张书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桌旁还有几株盆景。靠里有一面屏风,屏风上画的是一副烟雨图,和整个房间的氛围相得益彰。

陈凡正打量着屋内的陈设,那悦耳的声音又从屏风后传来:“公子请稍坐片刻。”

陈凡在小桌旁一张椅上坐了,细看墙上那些字画,都没有落款,想来可能便是这间屋子主人自己的作品。

不多时,一位衣着素雅的丽人便端着一盘茶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如果说她悦耳动听的声音已让人浮想联翩,那终于得见的庐山真面目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一身青色衣衫,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淡扫蛾眉,更衬出其天生丽质;冰肌玉骨,肌肤比一张张宣纸还要白;皓齿朱唇,让人恍惚,仿佛壁上画中的花瓣都不是涂抹上去的,而是那对朱唇印上去的。

“方才小女子在屋内煮茶,劳烦公子久候了。”

饶是陈凡此时装载了两个人的记忆,也才勉力守住心神,收回有些呆滞的目光,“哪里哪里,小姐姐帮我煮茶,陈某实在是三生有幸。”

陈凡这不伦不类的说话,尤其是“小姐姐”这样不知所谓的称呼,倒是让这位名叫如烟的女子一愣,旋即微微一笑道:“公子说话真是风趣,小女子身份卑贱,哪里敢让公子称呼姐姐。”

陈凡也知道自己这个称呼实在有些太前卫了,但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某些恶趣味:咱来的地方是青楼,是妓院,是来快活的地方,不来些play,还文质彬彬的装君子给谁看?于是将错就错,说道:“诶,此言差矣。咱们这是一场生意,我出钱,你出力,你情我愿的事情,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既然如烟小姐姐觉得我这么称呼你显得你老了些,那你就叫我小哥哥好了!”

如烟也接待过了不少客人,虽然不少人都为她的外貌所震惊,但时代铭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尊卑观念还是在言行之中有所流露,像陈凡这般思路清奇,言语古怪的客人倒还是第一次见。

“公子...”

“要叫小哥哥!”

“小...小哥哥。”

如烟终于还是妥协了,小声的叫了一声。

见气氛好了一些,陈凡开始步入正题:“如烟小姐姐,咱们这儿都有些什么服务啊?”

“啊?”如烟又被这个奇葩的问题吓了一跳:你来这儿不知道这儿做些什么吗?

虽然一直无法理解这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为什么像精神病一样说话,但如烟还是好好地向陈凡解释了一下。本来陈凡只是想以此作为切入点,开始今天的主题。谁知道听她一番解释,陈凡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烟雨楼是青楼不假,但与陈凡所理解的青楼有所区别。按照陈凡的话来说,这儿就是“卖艺不卖身”,是与所谓的窑子、妓院有区别的,这儿的姑娘们相貌姣好,而且多才多艺,每天在这儿就是给达官显贵们弹些曲,陪着文人雅士们聊聊诗词歌赋。

知道了这些分别,陈凡略有些扫兴,颇有些遗憾自己怎么进的是烟雨楼,而不是别的什么楼。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很是厚颜无耻地请如烟为他奏上一曲。

如烟也不拒绝,但又请陈凡稍候片刻。

陈凡不明所以,只见如烟走到一个铜盆旁,用水濯洗了手,又点燃了一只香,这才取了瑶琴过来坐下。

当如烟拿着琴坐下时,目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哀,之前散发出的亲和力也全部收敛,仿佛这是一件她不得不郑重对待地事情一般,就连陈凡也被这气氛所感染,挺直了腰板,端端正正地坐着。

随着纤纤玉指的拨弄,就像春天的细雨打在了瓦片上一般,柔和的琴声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细腻的故事当中。声协宫商,荡气回肠,直到一曲结束,陈凡还停留在那悦耳的琴声当中,不能自拔。

“啪啪啪”,过了好半晌,陈凡才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如烟姐,你怎么能这么完美啊?人长得如同天仙下凡,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这琴声,连我这等俗人都被感动了。”

如烟只是微微一笑“小哥哥过奖了,小女子只是粗通音律,一心只想着别让公子觉着难听,哪里还有什么感动。”她对陈凡教的这个称呼还是不很习惯,不经意地又照着顺口的说。

“如烟姐,咱俩也算是相识一场,你谦虚也得有个头啊,不然就是瞧不起小哥哥我了。”陈凡又帮她纠正一次,“我虽然听不大懂,但好听不好听那肯定还是听得出来的嘛。你这曲子弹得就是好,那还有什么说的。像春雨般细腻,又如春风般柔滑,就连停顿都是,那叫什么,对了,‘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陈凡只恨自己语文没好好学,背个《琵琶行》都要想一下,平添几分尴尬。

如烟一直以来平静的目光中却突然掀起了波澜,但也是一瞬即逝,又恢复成那柔和如水的眼神。“奴家看公子谈吐举止,实在不像十几岁的少年,尤其这‘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句,堪称千古绝句。想来公子不仅精通音律,在诗歌上也是颇有造诣。”

本来还在为自己的语文没学好而颇感遗憾,陈凡这时才醒悟,虽然用着相同的语言,但这个世界与自己的世界并不相同,没有白居易,更没有《琵琶行》。自己就这偶尔听听流行歌曲,只会中小学生都学过的古诗词的水平,竟然被人夸赞“精通音律,诗歌上颇有造诣”,实在是让陈凡大感惭愧。

但自己穿越这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又不方便解释,只得谦虚了两句。然而这就让陈凡越发难受了,自己本想着来参观一下这个世界的特种行业的,谁曾想说话越来越文绉绉,礼节越来越多,感觉越来越束手束脚,自己着实不像一个嫖客,只觉得就像拜访哪位前辈名宿一般,态度越来越恭谨了,只觉浑身不自在。

如烟却越来越放得开,虽然她的职业就是接待不同的客人,但对牛弹琴的滋味也不好受,如今遇到陈凡这么一个“涉猎广泛”的客人,那自然要轻松许多。将瑶琴放好,又开始与陈凡谈论起诗词来。

陈凡只觉梦回高中,自己明明对语文兴趣缺缺,不知怎么班主任那老头就是觉得自己作文写得好,大课间总要拉着自己去办公室聊文学,偏偏自己还非要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听他高谈阔论。如烟在说些什么,陈凡几乎没有听进去,只是在怀疑自己被磨炼出来的职业假笑是不是太容易让人误解了,是不是有时候还是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呢?

又听如烟说道:“陈公子,你对柳宜修这首《咏月》有什么看法呢?”

陈凡想早些结束这种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讨论,于是说道:“诗词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只要是饱含深情的诗词,那都是好的。人们总要论出个高低好歹,我觉得其实大可不必。各人有各人的感情,各人有各人的经历,每个人也有自己不同的感悟。同是一首诗,或许正合我今日的心情经历,那我自然以之作心声;然则明日我又有别番经历,使我或是感悟,或是心情改变,我又有另外的体会,则同样的一首诗,在我眼中,今日和明日的境界也有高低;同理放在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所以你让我谈看法,我没法去谈,我只能说诗人的心情,我理解了,可要让我说个高低,我可无法去评价任何一首诗。古往今来,多少人咏过月,并不是前人的文章不好,只是因为前人的诗也许能为自己引用,但终究不能一直为自己发声,所以我读诗,只是在读诗人们当时的情怀,并不读诗作的好坏。”

“那公子从这首诗中读出什么情怀没有呢?”

“自然是有的,”陈凡压根不知道什么柳宜修,更没听他的什么《咏月》,不过此时牛已经吹起来了,只有硬接下去:“不过么,正如有诗云:‘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人总是不同的,心情也各有差异,只是月仍是月,人们无论如何咏唱,不过是在咏唱自己的心情,永远也无法咏唱真正的月。”

如烟听得云里雾里,只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便回味良久,陈凡之后的理论半点也没听进心里。

见如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陈凡知道自己这波装过头了,东拉西扯、云山雾罩,如果这个姑娘慢慢一想就会发现狗屁不通,于是不给如烟思考的时间,忙问道:“小姐姐,你刚刚弹得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啊?这首曲子名为《春江夜雨》。”

“是啊,你看,这诗词与琴曲也差不太多。虽然你这首曲子名为春江夜雨,琴曲中也将二者表现了出来,可琴曲中不也有自己的情感吗,那抹缥缈的哀伤,想必你弹得时候深有体会吧。然而春雨并不哀伤,江水也不哀伤,哀伤的,只是那个作曲的人。可这哀伤的春江夜雨,就是真正的春江夜雨吗?不是的,只是这春江夜雨,成就了作者的哀伤。”

一席话毕,如烟明媚的眸子中又闪过一丝黯然,复又抬头望着陈凡:“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人总是会死去,但是留下的情怀,却与天上明月一般,亘古不变,可以引起后人的共鸣。谢谢你,陈公子,如烟茅塞顿开。”

“哪里哪里,如烟姐的琴声才真是如天籁之音一般啊。”

“陈公子,你哪都好,就是太过谦虚反而更让别人无地自容了。”

陈凡真是有口难言,自己这些诗词都是抄来的,但越说不是自己写的,对方恐怕越觉得自己故意谦虚。只得岔开话题:“如烟小姐姐,你在这烟雨楼迎来送往了不少人吧,我想你见过人的人恐怕都比我走过的桥还多了。”

这句话本来很容易唐突佳人,但陈凡言行举止中流露出的尊重让如烟明白他这是无心之失,微笑着答道:“是啊,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唯独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陈凡被这话说的老脸一红,摸着头讪讪笑了两声。

这个少年时而老成甚至深沉,时而又像这般稚嫩,这样矛盾的两面让如烟看不透这个少年,“烟雨楼一直都是碧云城最大的青楼,来这儿的人自然不少。如烟侥幸成为烟雨楼的头牌,因此确也见识过南来北往不少的人。只是最近出了些事情,大家都不爱来了,倒也落得个清静。”

“哦?出了什么事情?”

“这事说来话长,只是怕陈公子听了,也不敢在这儿多耽搁了。”

原来,自如烟成为头牌后,为了制造噱头,老鸨将另一个也颇受欢迎的妓女改名为“如雨”,事情就围绕这位如雨发生。

虽然沦落风尘,但青楼女子普遍都渴望能得遇良缘,寻得一如意郎君,逃离苦海,如雨也不例外。虽然风头不及如烟,但其追捧者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一些达官显贵,青年才俊。然而身份地位高者,虽然对其颇有好感,可真要他们与一青楼女结合,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家中有妻室者自不必谈,就是还无配偶之人,常去青楼可以说是风流,但真要与妓女结合,那就是傻了。这是整个社会人们尊卑的固执观念,所以这样的举动几乎可以说是与世俗为敌,就算世人当面不说,也总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如雨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去奢望童话般的爱情,不指望有一个男人为了他能和世界为敌,所以对于那些富商巨贾,青年俊杰,都只是逢场作戏,始终把目光放在那些随同前来,还没崭露头角,稍显寒酸的年轻人身上。

终于,如雨将目光锁定在一名读书人身上,既是倾慕其才华,爱其相貌,也是看好其前途。于是对其多有关注,也时常暗送秋波,不多日间,两人之间便暗生情愫,私下里常有往来。

见二人情感已经成熟,如雨便将一腔心事告诉了这名书生,自己在烟雨楼这么多年,也有了不少积蓄,足以赎身,还有余裕足够二人生活一段时间。书生略加思索,也即同意。次日,如雨便向老鸨赎身,轻装简行,随着书生一同离开碧云城去老家见其父母。

书生老家是一处水乡,二人租船前往,是夜,如雨正熟睡间,被书生以被蒙头,沉入江中。原来,如雨终究没能找到一个不计身份地位深爱她的人,书生暂时的同意只是看上了她一直以来的积蓄而已。不几日,如雨的浮尸被人发现,官府着手调查,书生对其罪行供认不讳,官府遂派人将事情经过告知烟雨楼。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自如雨死后,烟雨楼就开始怪事连连。

晚上常能听到女子哭泣之声,然而仔细去寻,却又寻不到踪迹。更让人们恐慌的是,每天烟雨楼都会有一个留宿的客人死亡,并且都是溺死。官府闻讯前来调查,却毫无头绪。渐渐地,烟雨楼有女鬼作祟的传说越来越玄乎,随着时间过去,越传越广,曾经的常客也不怎么来这烟雨楼了。

自如雨的死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也难怪老鸨见到陈凡来这儿上茅房会大发雷霆。将整个事件听完,陈凡知道确实很有可能是如雨的鬼魂在作祟,仔细感知了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如烟见他沉思不语,以为他被吓到了,忙说道:“公子,没事儿的,现在天色还早,只要不在这儿留宿就没什么大碍了。”

陈凡一摆手:“不,小姐姐,扶危济困是我陈凡的本性,见死不救更违背我做人的原则,明知这里有事,我又怎么能一走了之。更何况让小姐姐你一人待在这样的地方,更让我心难安。”

如烟还要说些什么,陈凡已经起身,手一扬,打断了她:“小姐姐,你就放心吧,从今天起,烟雨楼的女鬼就不再出现了!”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这时已是下午时分,烟雨楼内果然一片冷清,只是老鸨一人愁眉不展地站在门口。听见陈凡合上房门的声音,转过头来,习惯性的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陈公子不再多待会儿了吗?咱们的如烟可还让您满意?”

陈凡略点点头,下得楼来,向她询问道:“如雨姑娘的房间在哪?我想去看看。”

听他的问话,老鸨心中暗骂如烟不懂事,什么都和别人说,却仍是笑容洋溢道:“陈公子若是想去看看,倒也不妨,只是既然陈公子都知道了,那还请别耽搁太久,太晚了小店也怕出事。”

“这您放心,我知道的。”

陈凡在老鸨的带领下来到了如雨曾经的房门之前,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感知,又说了些让老鸨放心的话,这才独自走进,阖上了房门。

这间屋子还保留着如雨离开时的模样:一切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只是太久没人住了,兴许是没浇水的缘故,几株盆景显得有些萎靡,房间内好像少了些生气。

进房后,陈凡将目光锁在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之上,目光炯炯。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念起真翩子所教的驱魂咒来。

声音开始很低,细如蚊吟,几不可闻,越来越响,宛若闷雷,随着声音变响,铜镜中似也有女子痛苦的呻吟传来,初时很小,像是隔了很远很远,渐渐的,越来越来,痛苦的哭喊也越来越响,像是要挣脱出铜镜一般,撕心裂肺。

终于,黑色的雾气似是从镜内弥漫而出,慢慢地汇聚成了一个低头捂面的人形,陈凡也停止了念咒。陈凡才刚一停住,那黑雾化成的人形猛地抬起头来,像是用黑色石头雕成的塑像一般,一张精致的美人面孔,只是浑身一片漆黑,双手骤然前伸,朝着陈凡脖子掐来。然而还不等她手掌靠近,便似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再无法前进分毫,就连脖子好像也被看不见的锁链套住了一般,勒得她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拴住你不是为了制服你,只是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陈凡再没有之前戏谑玩笑时轻松的神色,眼中饱含同情与悲哀,“我听说了你的故事,凶手现在已经伏诛,你现在这样,不值得。”

那黑雾又低吼着挣扎了一阵,似是终于妥协了一般,收回了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啜泣起来。过了好半晌,才低声说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把一切全都给了他,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我好恨啊,我恨自己好傻,我恨他好狠的心肠,我恨这世界对我如此不公!就连你,一副假道学的样子,你凭什么?啊?你到底凭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不值得?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陈凡静默片刻,这才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来跟你谈些什么。我没有经历过你在青楼艰辛的生活,也没有体会过被挚爱背叛杀害的绝望,但我还是要来跟你谈一谈,因为我们不是谈论你的过往,而是要谈论你的将来,以及许多无辜的生命。”

“呵,我的将来?我还有将来可言吗?至于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你的人生确实已经结束,但你的轮回还没有止歇。你因死亡之时执念太强,拉住了魂魄,再加上你生前常在这面铜镜前梳妆,残留了你的气息,终于让你以这似鬼非鬼,似魂非魂的状态依附于铜镜之内。虽然你目前还能存留,但想必你自己也已经发现,你这样的状态实难继续存于这世间,即使是铜镜的阴面,也难以抵挡阳气的入侵,再这样下去,不多日你便会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我一生孤苦,被卖入青楼,从小就受尽了白眼打骂,终于以为苦日子熬到头了,能过上平凡安稳的生活,却在美梦中被沉入冰冷漆黑的江水中。呵呵,活活淹死,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你明白我的绝望吗?魂飞魄散难道能比这更让人痛苦吗?你这臭道士,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吗?”

陈凡自下山以来,倒还是第一次有人清楚说出他的身份,无关衣着相貌,只是他的驱魂咒让如雨对他的身份明白无误。

“也许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吧,可是我在乎。”任凭如雨怎么辱骂,陈凡目光仍是饱含深情,仿佛他就是那个凄苦的如雨,在看着歇斯底里的自己一般:“你此生已是如此,又何必再与自己作对呢?魂飞魄散,你也就从此消失了,你的苦,你的情,你的爱,你的恨,再也没有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那你此刻的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若再入轮回,你就将继续存在,也许你会忘却前尘往事,但那个如雨也许值得过上幸福的生活,也许她一生平安喜乐,也许她会遇上一个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男人,也许他们能过上平静如意的生活,也许他们会诞生新的生命,也许...”

陈凡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从如雨的黑雾眼眶中渗出了泪水,沿着脸颊的轮廓慢慢滑下,那一直表情有些狰狞的面容也平静下来,嘴唇轻轻颤抖着,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泪水像是能腐蚀一般,流过的地方黑雾散去,不复存在,如雨身子其它的地方也开始变得渐渐虚幻起来,黑色的雾如同被稀释了一样,越来越淡,她身体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

最终,如雨朝着陈凡深深鞠了一躬,身子便即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陈凡知道,自己解除了如雨的执念,随着执念的消失,如雨的魂魄也终于得能重入轮回之中了。正自感慨这女孩儿可悲可叹的一生,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惩戒——失神通。”

像是为了烘托气氛一般,窗外响起一阵惊雷之声,接着雨声便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环境氛围吓了陈凡一跳,仔细感知了一下自身,发现自己的各种术法神通都已无法使用,就连像刚才驱魂咒那样以念咒掐诀为主的法决也无法使用了,还包括一直以来让自己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对周围环境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也不复存在了。只有江灵飞自小开始训练的肉体力量以及一些武术,还没有被剥夺。

“这就是天道的力量吗?即使是我如臂使指般使用的能力,也能随意剥夺,难道就连我以为已是自己的身体,或者说这肉身的力量,也能随意剥夺吗?”之前的那些惩戒,虽然也是作用于陈凡的身体,但都没有让他有这般的感受。然而继承了将江灵飞的能力与记忆后,这些能力如同知识一般,陈凡知道其原理,明白其来源,所以运用自如,得心应手,然而如今竟然半点使不出来,这种霸道的封印给他一种极不真实感,这种明明自己能,但却半点也不能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是置身真实,而是身处一场噩梦之中。

再仔细探查了一下自身,陈凡发现这一切的根源是自己一直修炼的“元炁”荡然无存,而元炁作为一切术法神通的能量来源,一旦其消失,则术法神通也无法使用。虽然元炁是可以随时从环境中提取炼化,但陈凡此时不仅自身元炁空空荡荡,从环境中也无法提炼分毫,虽然对这其中原理仍是摸不着半点头绪,不过弄清了根源心中还是稍微舒坦了一点。

窗外的雨声如同发了狂一般,拼了命地往地上狠狠砸出声响,就连屋顶的瓦片也像不堪重负般发出清脆的哀鸣。打开窗看,天空黑云密布,虽然天色还不算太晚,可太阳已被遮得不见半点影踪,即便用手撑着,窗框仍被狂风刮得咯吱作响。

陈凡自嘲一笑,这是也不知是自己的心情正应了这狂风骤雨,还是这暴雨成全了自己的心情。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陈凡的思绪,门外老鸨叫嚷道:“陈公子,陈公子!”

陈凡走过去推开门,倒把急促敲门的老鸨吓了一跳:“陈公子,你没事吧?我听屋里怪声连连,你又一人自言自语。”说完又偷偷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凡,“你走路还悄默声儿的,没什么问题吧?”

陈凡微微一笑,“您放心吧,我好得很,也祝您这烟雨楼越来越好。对了,您这儿有伞吗,我想借把伞打回去。”

老鸨见陈凡神色正常,又仔细看了看他在灯下的影子,这才回道:“有的有的,陈公子也知小店有些事情,不然这倾盆大雨的,定要留陈公子歇宿一晚再走。”

又客套了一番,陈凡这才打着伞从烟雨楼出来。

对碧云城不熟,再加上现在丧失了所有神通,只能按照原路先返回到与黄奕诗分别的地方,再循着来路回去了。

雨中漫步古镇,本来也是颇有情调的一件事情,奈何陈凡此时丧失神通,只比之前口哑目盲更为难受,心情较差,此时天色也越来越黑,虽然沿街也星星点点的亮起了几家灯火,陈凡也没有半点赏玩的心情。

陈凡正沿着原路往回走,远远的看见前面桥上坐着一人。走近一看,正是如烟,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也打湿了她那身青衫,紧贴着她玲珑的身躯,更惹人爱怜。

她正坐在桥栏上,出神的望着有些湍急的河水,察觉到有人走近,侧过头来,朝着陈凡微微一笑,还是那么妩媚动人:“你来了。”

陈凡想上前为她撑伞,却被制止,如烟缓缓抬起头望着天,雨水打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却仍仰着脸说道:“你让我淋会儿雨吧,就现在,我想任性一会儿。”

她说话时嘴角带着笑意,可话声在陈凡耳中却带着无比的凄凉。

过了良久,她才低下头来,拍了拍身侧的石板面,示意陈凡坐下。陈凡于是在她身侧坐下,为她撑伞。

感受到身边男子坐下带来的温暖,还有雨水的止歇,她又笑了,似是带着自嘲,又像是有些怅然:“你知道吗?其实我在等你。”

陈凡半点摸不着头脑,离开烟雨楼的也有不少条,她又怎么知道我会走这一条?

“我不是在等你经过这儿,我只是在等你出来。小哥哥,我希望你能出来,但我不愿你经过这儿。”

陈凡被绕的有些糊涂了,一直头脑清醒的他被这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几句话搅得脑子如同浆糊一般:我不经过这儿你怎么又能知道我出来了?

仿佛没有看到陈凡疑惑的表情,如烟又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这座桥名叫星河桥,是说每当繁星满天的夜晚,河水中也会倒映漫天星斗,桥上是杳杳银河,桥下也是烁烁星河,所以取名为星河桥。”

“可惜,今晚是看不见那样的风光了。”

陈凡只觉一点也搭不上话,只得跟着点点头。

“小哥哥,你知道吗?我本是富商家的小姐,碧玉年华才被卖入烟雨楼作妓。”

陈凡觉得在这暴雨中坐在桥头和一个妓女聊她的身世实在有些别扭,想要打断她的话头,可没等开口,如烟那在暴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的声音又从声旁响起:“十六岁之前,我家境殷实,活得无忧无虑。家父本是生意人,却好附庸风雅,之前与你提到的柳宜修正是家父。”

“许是我生来就与青楼有缘吧,家父因自己诗作中‘游船不知何所去,红尘如梦柳如烟。’引以为生平绝句,故为我取名为柳如烟。说来实在可笑,被卖入青楼连名也不用改,只需把姓藏了就成。”

柳如烟虽然说这事玩笑,可一直面带温和笑意的她此时却神色凄然,嘴角那丝上扬的弧度也再也寻不到了。

“十六岁那年,我外出游玩,被当地王孙公子看上了,其父上门提亲,家父不得不从。本来么,女儿家长大了,自当出嫁,何况对方门庭显赫,那时的我虽然对未来充满了畏惧,但仍点头答应了。”

“我们那儿却还有一个习俗,富贵人家出嫁须得抛绣球。当然了,通常都是有人提亲才会嫁闺女,所以绣球自然是得抛到男方附近的。”

说到这儿,她忽又轻笑起来,侧头问陈凡:“你有喂过池塘里的金鱼吗?”

陈凡本来一直看着她,她突然回眸一笑,倒把陈凡看得痴了,只痴痴点了点头。

见陈凡这愣愣的模样,柳如烟也不以为意,转过头接着说道:“你向那些金鱼喂东西时,你不需要丢在它们身边,只需丢在自己近前,它们自然会凑过来。而且如果你不停地丢食物,它们会越聚越密,会互相争抢,会张大了口,一张一合地讨要食物。”说道这儿,她神色又归于平静,“我抛绣球的那天,楼下的人们,便如同池塘里的鱼一般。”

“我那时还是有些少女心性,故意不抛,想看看人们的反应。”

“可人们越聚越多,相互推搡,互相辱骂,我本来看的好笑。可慢慢的,我觉得他们越来越像池塘里的鱼,他们的嘴像是越张越大,仿佛要把我吞进去一般。”

“如果他们越来越像那些鱼,那我是不是越来越像那些鱼饵呢?我开始害怕起来,那绣球变得像一颗拽着我脖子的巨石,只要我抛了下去,自己也会沉入那些深不见底的口中去。我的恐惧转化为了愤怒,在众人瞩目的窗台上,将那个绣球点燃,烧掉了。”

她又笑了,笑得是那么凄凉,那么孤独。

“对方认为我这样做是有意侮辱,第二日,我爹娘便被打入大牢,家产全被罚没,我也被卖入了青楼。在辗转来到碧云城的途中,我就已经得知爹娘的死讯,可已无自由身,想去他们埋骨之地磕几个头也是不能。”

“少年时还不通世事,对于飞来的横祸并不知其所由,可慢慢接触的人多了,知道的事多了,才醒悟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

她转头凝望着陈凡,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小哥哥,你说,究竟是这雨水成就了现在脚下汹涌的河水,还是河水承载了这些雨水呢?”

陈凡万没想到她忽然用自己胡诌的那一套来问自己,只得装作听得不是很清,“啊”了一声。

女孩儿又笑了,她笑得很甜,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在陈凡眼中,这一刻,时间停止了,雨水静止了,河水暂停了,就连黑沉沉的天色也消散了,整个世界仿佛自她开始重新运转,和煦的光芒好像从她脸颊上透出。这个笑容,惊心动魄,倾国倾城。

“他们都是一样的啊。雨水落入河中就成了河水,河水蒸腾就成了雨水,他们本来就不分彼此啊!”

陈凡也笑了,他不知女孩儿为什么要笑,可他愿意她笑,也愿意陪着她笑。

“人也是一样,我们死后就成了万物,万物又会为新生提供保障。小哥哥,你以后,要保重哦。”

陈凡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在如烟后面的说话听出了不对劲,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如烟已起身,一头向河中栽了下去。

陈凡本来坐在如烟右侧,左手撑着伞,情急之下连伞也忘了松,扭身伸右手去抓。

桥栏本已在桥身两侧,所剩空间不多,陈凡这向下方一扭,自己也掉了下去,只觉右手像是抓住了衣衫一角,接着便沉入河中,头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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