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拙折园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已有多处开裂的围墙上,设置着稠密的铁丝网。一队鬼子在沿着墙巡逻,他们肩头上的刺刀在晨雾中闪着寒光。从远处望去此时的拙折园仿佛是一座陌生而神秘的鬼域。远香堂里的会客室内,谷理怀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聆听着陈省长的重要讲话:“在这世界上最难对付的高手,决不是土匪军阀和贪得无厌的官吏,而是既不贪财又不贪色专注灵魂修养的混蛋。我发现仇永生从骨头到血液里都透着一股正气,我敢断言他所追求的是真、善、美的统一,而不是任何私欲。象他这种人一但接触了共产主义,肯定会给我们这帮人以致命打击的!”
“省长,别动气!奴才基本都没什么本事,也没有个性,但是听话,好使唤!可一到了危急关头,不是束手待毙,就是倒戈叛变!而英雄都有个性,也有本事。但难以驾驭,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仇永生对我忠心耿耿,是不容置疑的,再说昨夜都被打昏了过去,却宁死不招我们的秘密,我认为此人可靠!你说他会投奔共产党,我不信!共产党过得什么日子呀?抽的是枯叶卷烟,吃的是粗茶淡饭,穿得是衣不蔽体,他哪里受得了呀,放心!就用他几天,事成后就把他咔嚓掉算了!”谷理怀信心满满地说。
“唉!既然,仇永生不能托付重任,就且暂时重用吧。但是事成之后此人断然不可留!”陈则民语气歹毒,目露凶光。
永生忍着伤痛下床,拄着拐杖,拐过了一道长廊。当他随着人群来到了门口,便是一怔,原来自己还是住在大东亚旅馆的院子内,原来院内的附楼就他所疗伤的医院。这时,陈则民在一帮人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向永生走来。
“哎呀,仇老弟!你怎么在这里呀?快回房间休息!”说着,他的一个手下就急忙找来一辆轮椅推到永生的面前,陈则民便亲自扶他坐下,又亲手推着他朝病房走去。
“老弟啊!你吃苦了!我不知道是咋回事,日本人既然把你当成共产党了。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大跌眼镜。我一听说此事,马上就找日本人理论,让他们立即放人。你是不知道呀!当我去日本人那里接你出来时,你己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了,昏迷了十几个小时,把我差点急死了!好在日本医生技术一流,否则恐怕你早去了阎王殿了。这不,我刚刚听到你醒了的消息,就特地赶过来看你了。”他一面推着车,一面说,当说到动情之处,还停下了脚步,将手伸进裤兜掏出手绢拭泪。
“真不知我仇永生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修得今生有缘遇贵人。陈省长等我伤好了后,一定铆足劲干,以报您的恩德!”永生装着受庞若惊的样子,便好话连连。
“何秘书,你赶紧去得月楼,置办上等宴席。今晚我要为永生兄弟压惊!”
“是,省长!我这就去办。”何秘书乖巧地说完话后就转身走了。“永生啊,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日后到东京比现在到南京还方便。日本人也爱惜人才,人家帮我们建立王道乐土。就是要大量起用中国的人才而为大日本服务。你赶紧换身衣服,请我走,我们到酒店再详谈。”
不一会,陈刚民的随从就将仇永生搀扶上了轿车,当车驾到一三叉路口时,却被站在路中央的伪警察拦住。此时这里已经有很多车遭他们扣压,小板车、三轮车、脚踏车,驴车、花式多样。而车主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警察的法外施恩。
“现在奉大日本皇军的命令,实行交通管制,任何车辆一律扣留,有意见去皇军宪兵队去提,你们给我统统下车,快点!”一个警察颐指气使地冲着坐在驾驶员旁边的仇永生大嚷大叫。给了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仇永生一个借题发泄的机会,当他拄着拐下车后,又一瘸一拐地在现场转了一圈后,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因为他父亲就是一个拖板车的工人,当他看见蹲在路牙上苦巴皱脸,面如树皮的工人时,便想起了他小时候亲眼看到自己父亲被警察凌辱的情景。
于是,他便拐步上前对凶相毕露的警察说:“我坐的这辆车,你可以扣下。但必须将老百姓的交通工具归还他们,否则,估计你想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难事!”
那家伙听罢便怒目而视便张口骂道:“你这个死瘸子,老子一枪崩了你!”说着便从腰间拔出了手枪。陈则民的随从刚想下车阻止,却被陈则民唬住。“谁也别插手,我倒想看看这个仇永生究竟有多大本事!”
车外面警察用枪顶在仇永生的脑门上,便凶巴巴地说:“小子,快跪下叫声爹,我就饶了你,不过下次可别让我碰见!”永生听罢,莞尔一笑,便伸出握着拳头的左手送到警察的眼前,然后摊开手掌里的子弹说道:“这手上的全是你枪里的子弹,不信你开枪试试!”那家伙连扣了几次扳机,均无枪声,顿时便大惊失色。说时迟,那时快。永生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又是一个旱地拔葱,持拐凌空,当他从天而降的时候,就用双膝齐砸在那人两侧的胁骨,同时将拐棍横对着那个的胸膛,只听得“嘭”的一声地闷响,那人忽地就口吐鲜血,绝气身亡。
其他警察正想拔枪,均被陈的手下一一制服。陈则民气得大叫“谁是队长,老子让你看看我的证件!”一个长得歪猫邪狗般的警察,被架到陈则民的面前,乖乖地说:“我们交通大队队长己被那好汉打死了,我是观前街交通中队的队付,请长官饶命!”吓得他把狗头都叩肿了,并声泪俱全,苦苦求饶。
永生轻蔑地看着他便骂道:“你他妈的究竟是人还是狗?整天就知道欺负老百姓!人家吃饭的家伙,你们说扣就扣,你们还能称着人吗?上月13日我来过苏州,就是你们那个交通大队队长,我亲眼看到他在南门汽车站前,打死了一个进城的农民!所以今天必须处死他!你做了多少坏事,从实招来?”
这条狗不作声了,陈则民便说:“老弟,不要坏了我们的雅兴,走!去喝酒。”永生仍不依不饶:“省长,把那条狗暂关在省府大院,明天我要好好审问!”
这个伪交警因做尽了坏事,当时十分害怕,忙狠命般的叫道:“爷爷饶命,下次再也不敢欺凌百姓了!”刚才还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风的癞皮狗,现在却吓瘫在地,惊恐万状。
“快去,把老百姓仍东西还给人家,以后如再发现类似这种缺德的事,我就立即宰了你这条歹狗!”永生一边教训他,一边招呼老百姓去领走自家的车和驴。
陈则民命令一个手下去把警察厅厅长叫来,永生便随他去了饭店。今天的得月楼显得非常气派,张灯结彩,彩带飞舞,什么,欢迎热烈欢迎省领导莅临我店视察指导工作,欢迎侦缉队大队长光临,领导吃好是我们的追求,等等五花八门,令人肉麻不已的标语口号。包房门前站着两个荷枪实弹伪军,谷理怀早坐在包房里等着陈仇二人。当他听陈则民告诉他路上的遭遇时,他便说道:“妈的,马上把那厅长毙了。”
永生笑道:“狗是有狗性的,只要下手狠点,他就会收敛的!”
门口站岗的伪军进来:“报告周部长,警察厅苟厅长到!”
谷理怀对陈则民说:“你真把他叫来了,算了!叫他回去,明天到侦缉队报到,别搅了仇老弟的兴致!”
陈则民点了点头,伪军出去传命。于是,大家便吃喝起来。周与陈一个劲往永生面前夹菜,称赞:“英雄才俊,可造,可荣!”
永生不停地道谢,连连称之:“小人不才!还望两位大人多多提携,对大人吩咐之事,必效犬马之力。”
两个老狐狸对视而笑,心想:这小子还行!
陈则民说:“永生明天起,不要到侦缉队干了,直接到省政府如何?”
谷理怀愁眉锁眼地说:“人才就象美女,无论是谁都不肯放手!”
陈则民便笑道:“谷队长比喻的够水准!”。三人皆同时大笑。
永生按计划进入了陈则民的工厂,这里的鬼子戒备森严,所有的生产工序,都只能远观而不许近瞧。晚上永生将生产设备的改进报告交给了陈则民,他看了后算了个细账。改造后的设备每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隐匿黄金和白银各10公斤。因为工厂白天生产,晚上停工,鬼子晚上也离开生产车间去库房看守未加工的原料,所以趁机可以将隐匿在设备里的金银取出,占为己有。但是,陈则民却认为与鬼子赚得比起来仍是杯水车薪。可是他让永生继续想办法,永生只好用掺添加剂,降低金银的含量,以及在每条金银成品上加一个铜把手的办法,以铜换金,这样一来每天可隐匿黄金25公斤,陈则民的脸上才透出红晕。
一个多月下来,陈则民皆屡屡得手,他地下室里的金块已达一吨银锭则更多,于是他便想转移到苏北仪征一亲戚藏匿,于是便与谷理怀商量运输问题。谷理怀也愁肠百结,他也想将自己的那一份运回老家宝应。他俩原打算近日除掉仇永生,现在看来还为时过早,再让他为他俩作一次贡献,再除不晚,于是两人又狼狈为奸地计算起仇永生了。
当然仇永生此时也赚得个盆满钵满,但禀性低调的他,仍过着朴素的生活。因为他志不在个富,而是把鬼子赶出中国,所以他明知身陷虎穴,随时会丢掉性命,但还是时刻准备着大鱼上钩。
陈则民从朝香宫鸠彦王那里回来后,便下决心把偷盗来的金条银锭运到仪征去,否则被日本人知道后,立即会小命不保。于是便赶紧召来仇永生,谷理怀来商量对策。永生说:“此事并不难,先让谷理怀用侦缉队从苏州用汽车运到吴江,这段路程均在省长的控制范围,即使有事在自己地盘上,处理上占主动,然后我在吴江刘村河道接应,由我用木船从运河次航道到润江,再从润江渡口夜间横渡长江,省长可约定接应人在长江北岸接货。”陈则民按照他的行程在地图作了标识,结果发现他所走的这条都是日本忽略不计的地方,不出大事,基本上鬼子不去这些区域。属于那种灯下黑的状况。虽然他心中对永生是佩服之至,但还是装着忧心如焚,举棋不定的样子。
于是,仇永生便起身告辞,陈则民在与他握手时说:“此事性命攸关,马虎不得,容我思量再三。”
“省长,我也是抛砖引玉之谈,说实话我心中也没底,省长结识高人众多,想必总有办法妥当解决的。”永生面带微笑气度不凡,说罢便转身离开,当他走到拙折园门口时,看见了一个戴礼帽穿长衫身材修长目光迷离的人,正接受哨兵的盘查,他总觉得此人曾经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名子。于是他一路上都在脑海里寻找有关这个人的信息。突然他终于想出了这个人的名字李世群。
此人大学毕业,早年参加中共,并受派遣到莫斯科学习。1932年叛变,被委任为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上海工作区直属情报员、南京区侦查员,从事特务行动。南京沦陷后又投奔日本人,成为中国抗战时期罕有的,深韵共产党,国民党,以及日本人的炙手可热的人物。
永生回到大东亚,忧心忡忡;陆尘现在怎样?浮玉纵队又怎样?陈则民,谷理怀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阴险歹毒的特务李世群到拙折园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