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郑湃就通过百度地图查到了到雪情集团的坐车路线。第二天早上6点就起床坐车去了雪情集团。
雪情集团位于四方区，四方区多山，雪情集团恰好占住了北岭山西南的一面。从山顶到山脚，是漫坡的厂房，可以看得出是一个老公司了，厂区内既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也有二十一世纪风格的新建筑。厂区绿化的也很好，有一片片的草地，厂区外是漫山遍野的树林。
雪情集团的正门就位于山脚，门口立着一块长条形大石头，上面刻着蓝色的大字“雪情集团”。从门口望进去，一进门有一栋16层高的大厦，外部是玻璃幕墙，很简洁很现代，楼顶也有几个蓝色大字“雪情SL”，这就是集团办公楼了。
正门左边是保安办公室，电动伸缩门关着，要想进门，必须经过保安同意并登记个人信息才可以。
郑湃看到门前有几个人在等着，有男有女，都很年轻，一看都是大学生，于是上前跟他们聊了起来，果然都是接到通知来面试的。
郑湃心想，雪情集团的招聘要求纯粹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自己又有干好的底气，亲自来就对了，要不永远得不到机会。虽然毛遂自荐有伤自尊，但是为了生存，也不得不放下架子拼一把了，即使长长见识，增加点面试经验也是好的。这样主动上门自荐其实对双方都好。想到这里，郑湃的心里宽慰了一些。
快到9点了，众人上前告诉保安是来参加面试的。保安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他们到办公楼找前台。大家在保安那里登记进门，郑湃也跟着混了进去。
一进办公楼一楼大厅，正面就是一面很高的墙壁，贴着一幅石雕的山水画，山势雄峻，烟雾氤氲的样子，顶部雕着几个大字“莽莽大观”。墙壁两侧各有一条甬道通到里面，天花板上吊着一盏钟乳石状水晶吊灯，白天也开着，大厅显得很明亮。前台已经有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孩等在那里了。
“我们是来面试的。”有人上前说。
“跟我过来吧。”
那个女孩说完，就拿起来一叠材料，带领大家走进左侧的102号房间。这是一间会议室，一个棕色长椭圆形会议桌周围放着几十把灰色椅子，地上铺着灰色丙纶地毯。
女孩查了查人数，给每人发了一张入职登记表和两份测试题。
“时间是一个小时，不许抄别人的。我就坐在前面监考，谁要是抄别人的就不用进入下一轮了！”女孩说。
郑湃看了看两份测试题，一份是测性格的，一份是测智商的，以前还从没接触过，跟学校里学过的知识不一样，看起来题目挺怪的。这激起了郑湃的兴趣，他是应试教育训练出来的，状态立刻就来了，迅速拿出参加高考的劲头，全神贯注地答起题来。
郑湃虽然不是名校毕业，但他是他们学校拔尖的学生，山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所以他的综合素质是很高的，不一定就比哪些211高校出来的学生差。等到测试完半个小时后出来结果时，郑湃的智商测试高达135，快接近天才了，MBTI职业性格测试类型是ISTJ。
测试结果是竹竿出来宣布的，当她出来宣布测试结果时，看到郑湃一愣。
“我们给你打过电话吗？”竹竿对郑湃说。
“没有！我非常希望能到雪情集团工作，也没事，就过来看看，长长见识，给你们添麻烦了！”郑湃脸红了，实话实说。
“你不知道非请勿访吗？”竹竿还不算完。
“那我走就是了！”
“来都来了，你先等一下吧！你的测试结果还可以，嗯，智商135是很高了……性格测试也适合应聘的职位，我再给你问问领导吧！还有，赵忠、孙实留下，其他人先回去等电话。”说完，竹竿拿着郑湃的测试题，迅速进了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
一会儿，那个胖女人和竹竿一同出来了。胖女人望了望郑湃，对前台说了几句话，就进去了。
“你们到墙后天井里坐着等一下吧，我叫到谁谁进来。”前台对郑湃和另外两个男生说。
“郑湃，你带简历了吗？”前台又对郑湃说。
“带了，还要吗？”
“要。”
原来那个胖女人和竹竿早就把郑湃的简历扔了。郑湃多亏在包里还带着做好的简历，就拿出了一份递给了前台。
郑湃他们绕到大厅墙壁后面，发现是一个天井。天井中央是个小型喷泉，周围凌乱地摆放着几把藤椅，藤椅旁边是几盆观音竹和君子兰，阳光洒了下来，春意融融的感觉。
三个人在藤椅上坐下，聊了起来，这才知道赵忠是山东大学的，孙实是中国海洋大学的。
“你们都是应聘供应商质量工程师的？”郑湃问。
“是啊。”赵忠和孙实说。
“我觉得我是陪太子读书的，人家不好意思撵我走！”郑湃说。
“我看她们被你的执着打动了！”赵忠说。
“我看他们很欣赏你！”孙实说。
这时，前台女孩过来叫赵忠过去，约有10分钟，赵忠没有回来。前台又来叫孙实过去，又过了约有10分钟，孙实也没有回来。
“郑湃过来，去102号会议室。”前台又过来对郑湃说。
“面试官怎么称呼？”郑湃问前台。
“人事经理张兰兰，质量经理咸语。”
郑湃进屋一看，除了那个胖女人张兰兰外，还有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上。这个人头顶开始秃了，一双三角眼看上去十分阴冷，浓密的鼻毛从鼻孔伸了出来，穿一件天蓝色的工装。郑湃知道这就是咸语了。
“张经理，咸经理，你们好！”郑湃客气地说。
“坐，坐！”咸语翻看着郑湃的资料，眼角扫了他一下说。
张兰兰拿着个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你知道我们没叫你来面试，你还是自己来了！我们破例给你这个机会，是因为你的测试结果很好。虽然我们不完全相信测试结果，但我们会参考这个结果。还有就是你的执着和对雪情集团的认可，也打动了我们。通过你的应聘资料来看你在大学的表现也不错。但是我们还是纠结你不是211高校毕业生，那么我想知道你认为你有哪些优点能保证胜任这个工作岗位？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张兰兰先问道。
“用英语吗？”郑湃知道很多公司在面试时都要求用英语自我介绍，自己英语过了六级，这方面没问题，就问了一下。
“不用。”张兰兰说。
“我家位于青岛市的一个乡村小镇，今年23岁，经过四年的大学生涯锤炼，即将从北方农林大学的机械工程与自动化专业毕业，工学学士！
我家境普通，父母也逐渐年迈，因此我希望工作后能给家人创造富裕的生活，为父母分忧，赡养好父母。但是我知道要想实现这一目标靠空想都是徒劳，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我坚信天道酬勤，因此在大学里积极进取，勤奋学习，不但担任班长，连续四个学期被评为优秀学生干部，大学四年的学习成绩还一直是班级第一名。因此，虽然我们大学不是211高校，但是我不认为我比211高校的毕业生差，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在大学里，挑战和机遇无处不在，班级内的竞争，社团之间的竞争都会锻炼一个人，于是我自觉主动接受这些锻炼，勇敢地挑战自己。我认为，只有用知识武装自己，才能跟得上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大学四年学习生活让我遇事成熟，不再盲目和冲动，让我学会了如何辨证地看问题。我认为每件事情的发生都会有利和弊，只有洞察才能正确地解决。总而言之，大学教育了我，也锻炼了我，它让我变得成熟坚强，变得理智，不会被挫折轻易击垮。
毕业在即，我也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我认为，只有在工作中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干才能充分显示出自己的价值，才能回报社会。我不怕吃苦不怕累，因为我相信付出终会有回报。
在人生道路上我会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信念，不会放弃，言行如一。工作后，我还会自觉接受工作的锤炼，这样我才能成为一个全新的我，从而在工作中也能获得巨大成功。相信自己就是成功的开始，我要继续认真、踏实地走我自己的人生之路。”
“我的优点就是专业知识扎实，对新知识新思路接受的快，不死板，长于处理与他人的关系，工作作风干练，效率高，勤奋。”郑湃介绍完自己，顿了一顿，又说。
“你认为你还有哪些缺点？”咸语问。
“我最大的缺点是对质量管理不够了解，但如果贵司今天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我准备明天就开始自学质量管理的知识。”
咸语一笑，又问了一些专业知识，主要是概率论和Office、Auto CAD操作。郑湃一一作答，听得咸语直点头。
咸语和张兰兰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再言语，等张兰兰说话。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张兰兰问。
“我的一些缺点对我开展工作会有很大影响吗？”
“会有的，但是公司会对你进行两个月的培训和半年的试用。”咸语说。
“还有吗？”张兰兰问。
“没有了。”
“我带他到展示柜分厂看看。”咸语对张兰兰说。
展示柜分厂只有一个车间，车间东面靠墙砌着两层的办公楼，一层是厂长室、生产部、计划部、质量部，二层空着。质量部内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是咸语的办公室。办公楼的外侧是带着几扇大窗户的甬道。进车间的通道与办公楼紧挨在一起，进车间后可以发现办公楼的最北面是一架不锈钢的楼梯，通向二层甬道。车间中间是两条南北走向的展示柜流水线和一些检验区，流水线的南部区域是一些冲床和剪板机等。车间西面是仓库和部品待检区，紧挨着仓库的是IQC办公室和仓库办公室。
车间里机器轰鸣，上百名工人在生产现场忙碌着，不断有成品展示柜从生产线上流下来。
咸语领着郑湃在车间里走过，向他介绍展示柜的生产过程和质量控制要点，郑湃一听就明白，频频点头。
“这些货都是万总的关系户供的，我们给他照看着。”咸语指着地板上整齐堆放的钢板、灯罩板、蒸发板和线束等，对郑湃说。
“我们只采购关系户的？不是选择最好的择优使用吗？”郑湃惊讶于咸语的直接，忍不住说。
“这些也是合格供应商！”
当然，任何公司都有权从能满足自己要求的公司里选择合格供应商，这点郑湃一想就明白。那么为什么既然自身条件能够满足合格供应商的要求，还要成为公司高管的关系户呢？是不是成为关系户后不合格的也能成为合格的呢？
郑湃虽然还未在社会上历练，也能猜度出其中的黑幕。
“真是堵不住的腐败呀！”郑湃禁不住说了心里话。
“怎么能那么说，公司的供应商大部分都是万总开发的！万总为公司的发展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咸语批评郑湃。
“你小孩儿，社会上的很多事还不明白，不要太单纯了！以后在工作中要多向有经验的老员工学习，包括学做人！”咸语又说。
郑湃隐隐约约觉得话里有话，没再争执，心里想：要是你们聘用了我，我一定要弄明白真相，卡住腐败！
他就是这么个性格。
咸语领着郑湃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又领他到了质量部办公室。
“看完了有什么想法？”咸语问。
“暂时还没太多想法，反正是看明白生产过程了。”
“有信心干好吗？”
“有！”
“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今天跟你说的话，想想自己该怎样适应这个社会！你这边万总还要复试，你先回去吧！”
“什么时候复试？”
“等电话。”
郑湃从雪情出来，看到赵忠和孙实还在门外等着。三个人交流了一下面试经过，得到的答复都是回去等电话。只是咸语没带赵忠和孙实到车间，两个人也基本上明白了自己的结果。
刚毕业的大学生是最好交往的，他们还基本没被社会污染，三个人因为应聘马上成了朋友，互相留了电话。
当天下午，郑湃就接到了雪情集团人力资源部的电话，听声音是竹竿打来的：
“郑湃，你明天上午10点来公司参加个复试吧。”
“好！需要带什么资料？”
“什么都不用带了。”
第二天，郑湃一大早就到雪情集团，还是在天井里等着，跟前台聊了几句，才知道竹竿叫顾美丽，前台叫庄倩，今天面试他的是万总，名字叫万富贵。
万富贵是公司第一副总，还是展示柜分厂的厂长，总经理不在的时候代理总经理的工作，生产、采购、质量、销售都可以管。
快到10点，庄倩领着郑湃到展示柜分厂的厂长室。郑湃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叫进去，就推开了门往里进。迎面看见一个高高的书柜，书柜里摆放着很多仿真书，书柜前面是一张棕色大办公桌，桌上是一台联想牌电脑和一些资料，桌后是一张黑色皮质老板椅，东边墙上开着一扇大窗户，在办公桌前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一圈黑色沙发，中间放着一个茶几，茶几上面是一套紫砂电磁炉黑色实木茶盘，地上铺着一块羊毛地毯。
郑湃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藏青色西装，打着枣红色领带，大背头向后梳着，肥头大耳，腆着个大肚子，西装扣子扣不上，敞开着。他想这就是万富贵了。
“万总好！”郑湃说。
“你好！请坐！”万富贵说，站起来伸出胖嘟嘟的大手跟郑湃握了握，又坐了下去。
万富贵手里拿着一些资料，郑湃知道这是他的。万富贵看了一会儿，停下来不看资料了，打量了一下郑湃。
“小郑，昨天张经理向我汇报了你的情况，他们对你还是比较认可的，推荐到我这里就是让我最后把把关。听说你很执着，有冲劲，有这样的劲头工作是能干好的。工作以后跟学校里就不一样了，一定不能自由散漫，一切行动要听从领导安排，不符合公司规定的事不能做！”万富贵说。
郑湃心里想，“这怎么跟咸语昨天说的不一样呢？难道只采用关系户的货物不违反公司规定？岂不是嘴上一套行动另一套？表里不一！”
随后万富贵就长篇大论地谈起了集团发展史和自己的丰功伟绩，从自己18岁加入集团做工人说起，一直说到现在做到第一副总，全是满满的人生哲理。郑湃听来似乎是道貌岸然，但是细想全是口是心非。郑湃出于对前辈的尊敬，对他说的虽不愿苟同，但是对他还是表现出很恭谨的样子，万富贵对他很满意。
原来前一天下午，在郑湃走后，咸语和张兰兰就把郑湃的情况报告了万富贵，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郑湃合适。咸语和万富贵明白，收贿归收贿，工作还是得按规律干好，干不好就没有订单，也就没有回扣了，这是由市场决定的。现在公司每个人都只想为自己捞钱，缺的就是认真干活的，这个人还不能搅了自己的财路，这就是他们决定招聘应届毕业生担任供应商质量工程师的原因。应届生是一张白纸，可以按照他们的想法塑造，不会伤及自己利益。当然万富贵还是不放心，还要复试看看。
第二天，郑湃就拿到了雪情的offer。在郑湃签署offer时，张兰兰还有意无意地走到郑湃身边，郑湃感到她似乎要蹭到自己了，只好缩了缩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