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麻利地换上侍女服,明亮的鹅黄底色配上青嫩的翠绿图样,让普通的五官稍显柔和。吴野被塞进竹条编成的篮子中,篮子一晃一晃,极度舒适。早晨惊醒,又缺乏足够睡眠的他,无法抵抗地进入梦乡。梦里,什么都有,最能抚慰他。
苏府,明悦斋,一侍女正向苏悦冉汇报任务情况。
“主人,最近搜到了冥府第九百九十九道门,魂石没发光,苏兰搜查的第一千道门也没有收获”。侍女圆脸细眼,长得乖巧可爱,只是声音较为粗犷。苏悦冉这男人音分外介意,可惜那个声音柔柔的苏兰,去冥府一趟受了轻伤,今早告假出府,进行治疗。她只能召见这听不顺耳,又不大机灵的侍女。
苏悦冉道:“辛苦你们了。神迹昨天出现。现在,我们要一起加油,早日抓捕到神,你下去吧”。
侍女好不容易获得主人的单独召见,怎会放过表现自己的时机。她自作聪明道:“主人,神目前没有任何消息,虚无缥缈,但婚期快要近了,主人可想好让白公子如何去抢亲。属下觉得,白公子御剑,着白衣,那风流倜傥的模样,定能让抢亲更加风光,众人羡艳。”
声音粗犷就算了,还老喜欢说些胡话,苏悦冉无比怀念那个安安静静的苏兰。府上只有她二人的资质还算过的去,人手不足呀。
心里想的一回事,外在表现却截然不同。苏悦冉面作哀伤,凄婉道:“阿梅考虑真是周全,只是白公子目前只有四级,但君沐最近已经突破六级,我怕他抢不过,阿梅,谢谢你的建议,我现在就去找他,给他一些攻击的法宝”。说罢,苏悦冉起身欲走。
她不想继续同这愚笨的侍女纠缠,只能假装离开。最近神的出现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连婚事都放在一边。她甚至还亲自动身,选了几个地狱之门去探寻,那恶灵的酸臭味至今难以忘怀。
之所以这样积极地寻找神,主要是希望神能治好她的一个毛病,或者说是一个弱点——一旦别人感到自己被她欺凌,轻视或是责备,她的头都会剧烈疼痛。直到假言假语安慰好人,情况才会好转。她曾因为这个特殊的弱点,杀了不少身边的侍女,最后,浩浩荡荡几十人,只剩下她们两了。一个笨,还不懂得害怕,一个静,能淡定地接受一切任务。
她也做过噩梦,梦见侍女们流淌的鲜血化作恶鬼,向她讨命,哭诉。但好在,现实中,这见不得人的事从未被发现,那些侍女没了也就没了,没有任何人来寻。相关的家属,要么给点钱了事。要么给把刀,更加节约省事。
见主人急着离开,给那吃软饭的男人送珍贵的法宝,苏梅只能扯住她的衣袖,慌乱中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主人,我觉得君少爷挺不错的。有实力,长得也不赖。同主人那是门当会对,天造地配。而那白公子,除了长得俊俏。我就看不出有其他的优点。而且他被家族抛弃了,现在根本配不上苏家。小姐,三思呀,不要被感情冲昏头脑。想想那个黄府的小姐”。
苏梅宁愿不要那二十块上品灵石了。一把能对六级强者产生威胁的攻击法宝可值上千块灵石呀,可不能便宜了外面的男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苏悦冉声音突然加大,吓得苏梅心砰砰乱跳,她从没见过主人愤怒的模样。“我没想到,你陪我这么久了,见识还这么短浅,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好,给我出去”。苏兰给吓蒙了,手脚临时抽筋,走路都不协调,退出房间时连门都忘关。
苏悦冉亲手关上门。施了个隔音结界。她坐在千年桃花木椅上,姿态端正,唇角上扬,眼角弯弯。那是一个合格的,含蓄的笑。但很快,喉咙发出嚯嚯的怪异笑声,玲珑小嘴笑成血盆大口,剪水秋瞳闭成一道缝。狂笑得面目扭曲。
白路任有万般缺点,自卑又自负,傲慢且无礼,仅仅是气运的话,她根本不会亲自讨好,但是呀,苏悦冉过去无意间发现,如果发火的借口是他,就没有任何头疼的忧患。等找到神,才甩掉他吧。
苏梅跑出苏府,来到约定的酒馆,走进厢房。“怎么样了,那人可会持剑劫亲”。君沐等得心痒痒,他希望白路任御剑时,万剑穿心,从高处摔下,脸朝地,摔成肉泥。
“你一个六级高手,对付低你两阶的四级,有筹划阴谋的必要吗?看不出,你还是个胆小鬼呀。”苏梅不屑道,惊恐转为怒火,洒在君沐身上。她从不担心惹怒同级以下的人,杀掉不就完事了吗?
君沐被戳中伤口,也没太在意一个侍女的无礼。他讷讷解释道:“这小子着实邪门,每次对付他时,总有意外,但婚礼是在君家举行,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上门了”。
“这事我不管了,小姐对他是真心的,我不想插手,你找其他人吧”。苏梅一心想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她不过第一次接单,就被小姐指责了。那苏兰,接了那么多的话,赚了那么多的灵石,小姐还是喜欢她。越想越委屈。眼角微红,眼泪积蓄在眼眶中,她想找个地方好好宣泄一番。
君沐见状,试探道:“等等,难不成你家小姐为难你了”。
苏梅点头又摇头,喊道:“才没有呢,是你太差劲了,我提起你,小姐就对我生气,都怪你”。除了自家小姐,苏梅对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
君沐没想到那假人,也有生气的一天。他安慰道:“姑娘不要伤心,是我不对,竟牵连到你,真是对不住,为了补偿姑娘,请你到君府上一游,怎么样”。君府的百花是出了名的。据说常看看能提升心境,对修为有好处。
苏梅警惕地看着他。手放在蓝光剑上。进君府!他是想用搜魂法,查看她的记忆。还是绑住她,来威胁小姐。
君沐叹息,苏府总是出些奇奇怪怪的姑娘。“姑娘不要紧张”。君沐笑道:“姑娘身为六级的高手,只当个侍女太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吧”。
毫无疑问,苏梅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可能,我只是觉得你比那个白软包强一点而已。我对小姐忠心耿耿。我之所以找你要灵石,是因为小姐的十六岁成人礼快到了,我想给她准备礼物”。
走时,苏梅也没受到任何的阻拦。她回头,同君沐眼神对碰。
君沐补充道:“真是抱歉,我居然忘掉了这等大事,多谢姑娘提醒”。他的眼中满是歉意,让苏梅感到迷惑。小姐总说他表面是风流少爷,肆意挑逗女人的芳心,实则是个冷心肠。如今看来,倒不像呀。
寂静岭外围,某山洞。吴野被戳醒。木棍直戳肚皮,犹如一击重拳,不,是利刃让吴野叫出声来。
“没有用,需要你的血”。这话让刚刚苏醒的吴野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墙上的几道剑痕,才想起这是要试验实力是否变强。
墙边的苏兰身着侍女服。衣服材质精美,色彩搭配舒适,整个看上去倒像是小姐穿的,但穿在苏兰身上的效果,又意外地符合她的身份。
“我小心点,不会像你之前一样,削断一小截”。苏兰逼近,剑闪着紫光。吴野急中生智,劝道:“你已经有主角光环了,实力会一步步提升的,何必急于一时呢,慢慢变强不挺好的吗”。见苏兰停步,吴野缓了口气。
“我轻点,不会有事的”。苏兰重复道。她虽停止前行,但口气依旧强硬。一方面,她希望他能心甘情愿的接受,但另一方面,必要时,强硬的手段也未尝不可。
想到食指指端的空荡荡以及流血后刻意忽略的虚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都是拒绝的。
“就算我求你了,何必呢,你已经是主角了呀”。吴野再次重复。
苏兰这次没说话,直接靠近上手。
这是吴野第一次意识或者说是正视苏兰的冷酷。他过去认为她是个面冷心软的女孩,渴望成为主角,犹如电视台播放的偶像剧女主一样励志感人。
但此时此刻,他醒悟到。自己不过是个逆天存在,没有自保能力却有人类思维的金手指。有心情去帮助他人,还不如想办法寻找自保的方法。在这个他创造的世界里,无论主角还是龙套,对他都不友好。
吴野没有嘴遁的本事,说服不了苏兰。也没足够的力量阻挡或者逃跑。
但吴野想着:即使是倒在砧板上的鱼肉,充满无奈和无助,也希望能够保留最后一分尊严。当剑尖刺穿中指指尖时,他咬紧牙关,没叫出声。血汩汩而出,他在宽草叶上听话地写道:苏兰变强。
苏兰挥了一剑,紫电发出呲呲的响声。那一剑的威力,将之前几剑流下的剑痕,通通覆盖。那疤痕不仅深深地刻在石壁上,也刻在吴野的心中。
回去的路上,吴野躲在篮子中,不想见苏兰那张普通的脸。他不敢睡,一改之前的不在意态度,尝试抓住机会了解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求得自保。
“你的剑术是哪方面进步才使得威力提升,剑气的原理是什么?”。吴野写这本书时,对书中的力量体系划分并不重视,设定停留在最为粗浅的阶段。现在吴野只记得从低到高,划分为一到九级,但剑法的力量体系,他是真的已经忘的干净了。
苏兰实力大增,有耐心地解答道:“剑术,就是剑招产生振动,通过不同的介质传导,进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没有修炼的人,他们的剑招只能接触空气。我的属性是雷,那个设定让我对周围雷灵力的调动更加得心应手,领悟也更上一层楼”。
果然是很普通的设定,难怪忘得这么快的。吴野哀叹自己贫乏的词汇量,想不出什么炫酷的招式,书中人物连变强的方式都这般朴实无华,真是太差劲了。
森林居然有小白兔,这也太不玄幻了。吴野看着围在树边的白色球团,感叹道。
“我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苏兰突然说道。
苏兰第一次向吴野征求意见,吴野收回心神,尝试抛开之前的不愉快,飞到苏兰身边。他说道:“当然可以呀”。
苏兰又沉默了,吴野也不想多说。
慢慢走进白兔。吴野才发现,那是一群有人腿那么高的形似兔子的妖兽,在啃枯黄大树的皮,苏兰提起其中一只的脖子,又向吴野展示。
“有一只神奇的兔子,会生产许多灵石,追查和抓捕他的人很多,一天,他被一个普通人发现,普通人人因为兔子的慷概,获得了非凡的力量,不再普通。但他心中总是很担心,那些追捕兔子的人。毕竟神奇的兔子曾经说过一句话,人人都强大不好,你说,那个曾经的普通人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要好好保护那只兔子,不让它被抓去呀”。吴野紧张地手脚发麻,还好他是靠未知的力量悬浮在空中的。吴野默念:没听懂,放松,放松。、
“但那只兔子很喜欢到处乱跑,我不想浪费精力担心和保护一只兔子,怎么办。”
吴野咽了咽口水,忐忑。“你想要怎么办”。
“主人曾教我,死人是最安全的”。
紫电振动,划破空气。吴野闭上眼睛来逃避。
全剧终,苏兰最终凭借着死去作者的加持,成为真正的主角。
但有的时候,疑似兔子的妖兽可以成为制造龙卷风的蝴蝶,跳墙的狗,以及一只急了眼的兔子。它被抓的脖子疼,在紧要的关头挣脱束缚,咬了苏兰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