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江楚楚郑重的神色，白羽生似乎一时陷入了沉思，江楚楚这方再次开口道：“你且先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和我说话。”
白羽生犹豫了一会儿，阴森的面具摘下，露出后头清秀的面容。
江楚楚瞬时觉得气氛似乎终于不那么压抑了，她微微咧开嘴角，手下也不老实的捏上白羽生的脸，就如从前自己捏弟弟的脸似的，“这才乖。”
这张脸上看上去没什么肉，更因过早饱经风霜有些粗糙，丝毫不似自家弟弟那般软萌可欺的模样，江楚楚有些不甘心的收回手，便听得白羽生开口道：“能得小姐这样的主人，实乃羽生幸事。”
江楚楚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便见白羽生继而面色严肃道：“只可惜羽生身上的秘密太过沉重，若小姐知道，必然会对小姐产生负担，小姐把羽生从那鱼龙混杂的地方救出来，羽生已是满心感激，自不敢再叫小姐替我背负些什么。”
这话音落下，白羽生似是问心无愧的迎着江楚楚越发僵硬的面庞，“羽生只说一句，羽生不是坏人，小姐大可放心，至于羽生身上的秘密，若是到了小姐该知道的时候，小姐自然会知道。”
白羽生义正言辞的模样叫江楚楚觉得自己像是个诱拐小孩儿的骗子，正皱眉之际，白羽生已然重新戴上了面具。
“羽生自守护在小姐身边，若小姐遇见危险，羽生自会护小姐周全。”
江楚楚愕然的望着白羽生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头一阵懊恼。
原本她还以为白羽生一定会将这秘密告诉她的，可眼下他这么说，难不成是还不信任她？
可她自是信了白羽生的话，虽说江楚楚的看人能力并不是很强，但白羽生却始终给了江楚楚一种正人君子的感觉。
比如说她把他带回来的路上，他明明有机会就此逃走，却仍是在她危难时机出现，又比如说他明明已经被杀手引走，却又不顾一切的冲回来救她于水火。
而她之于他，也不过是花了十两银子而已。
那背负在白羽生身上的，很可能是白羽生家族的冤情，但在白羽生看来，这事儿还不是江致远一个小小的尚书能抵挡得住的。
可秘密已经揭开了一角，好奇心便在江楚楚心底草长莺飞，更多的，是她担心白羽生的安危。
无论是从上官御，玉贵妃，还是上官瑾三母子对白羽生的态度来看，还是白羽生自己的态度来看。
江楚楚仿佛想起在现世陷入了病重不知何时才能痊愈的弟弟——病痛她无法左右，只能拼命赚钱以供养弟弟在医院的开销，可仍叫初入社会的江楚楚倍感无力。
现如今财力她有，权利她也有，更不希望再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奔赴这名为“权利”的这片满是荆棘的陷阱里。
可自那日之后，白羽生便彻底没了踪迹，江楚楚知道他并没有离开，只是在暗中保护她。
可这种看不见的守护更叫江楚楚心头不是滋味儿。
直至在长亭内望见几天都没抓到人影的顾元春，顾元春正坐在椅子上淡然饮茶，瞥见江楚楚心事重重的脸，他微微一笑，道：“什么事儿竟能瞒住我这古灵精怪的小徒弟？”
江楚楚毫不客气的在他身边坐下，抬头神色微妙的瞥了他一眼，“你说，倘若你最亲密的人始终将自己的背景隐瞒着不告诉你，你该怎么做？”
顾元春轻笑了一声，端起茶盏道：“既然他的意愿是不叫我知道，那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何苦自寻烦恼呢？”
望着顾元春风轻云淡的样子，江楚楚再次拧眉，“可倘若他这个秘密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呢？”
顾元春手下一顿，片刻后，他微微眯起双眼半打量着看着江楚楚，“你这丫头最近是和京城里的坏孩子打交道了吗？”
方才顾元春眯眼的那一瞬爆发出来的精光，江楚楚几乎以为顾元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过好在如今他似乎也全然不知，反而还往反方向猜测，江楚楚索性耸了耸肩。
“正常，毕竟都是世家子弟，我也需要维护关系的。”
顾元春似乎赞赏的看了江楚楚一眼，“你倒是想得周到，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不过至于你提的这个问题……我还是觉得，他自己有自己的解决方式，更何况，他显然是不想牵连到你，你好生想想江家，你忍心把江大人也拖入深渊里去吗？”
江楚楚若有所思，她倒是不在乎江家如何，可到底树大好乘凉，若江家这个唯一的靠山倒了，江楚楚也就一无所有了。
更别提白羽生了。
这其中的事情有多凶险，只看玉贵妃她们母女二人的表情就能知晓，可若是白羽生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却未能及时帮忙，只怕她要抱憾终身。
瞧见江楚楚纠结的面色，顾元春一声轻笑，“我不多做干预，但你要清楚你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杀人放火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怕只怕你连杀人放火都要纠结好半天。”
江楚楚皱眉，“不是你叫我顾及江家的吗？”
“是啊，”顾元春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可凭你的小脑袋瓜，就想不到能把江家摘出去的办法吗？”
江楚楚扁了扁嘴，莫说把江家从这事儿里头摘出去，她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都还一点儿都不清楚……
等等，上官御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白羽生不肯说，为何她不直接去问上官御？
好歹他们是盟友关系，如今白羽生是住在江家，更是名誉上是江家的下人，若白羽生出了什么事儿，第一个遭殃的可是江家。
上官御不至于不管不顾吧？
江楚楚眼前一亮，倏地起身，“多谢顾先生提点了，我还有点要事，就不陪着顾先生一道喝茶了。”
说罢，她转身匆匆朝着长亭外走去，留下顾元春一人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片刻后，又莞尔一笑。
“又得知了个天大的秘密。”
江楚楚刚走回门口，便碰上面色似乎有几分焦急的珠儿，珠儿扯住江楚楚的衣袖道：“小姐，方才湛卢过来说医馆那边出了点儿事情，萧氏正请小姐过去一道商议呢。”
闻言，江楚楚一挑眉头，“怕是我爹又提了那事儿吧？”
珠儿茫然的看着江楚楚，才见江楚楚叹了口气，“也罢，湛卢过来通知，也就是说……上官御现在人在医馆咯？”
不等珠儿回话，江楚楚的身形已然远去，“你留在家里准备晚饭，羽生跟着我就行了。”
“诶，小姐……”珠儿望着江楚楚的背影满脸狐疑，羽生？羽生在哪儿呢？
江楚楚一路坐着自己的小马车来到医馆处，便见湛卢正在门口守着，瞥见江楚楚的身影，湛卢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望着湛卢那张冰块脸，江楚楚只觉头疼，这到底是手下的影响了主子，还是主子影响了手下？这主仆二人是脸上牵动表情那根筋坏死了吗？
“殿下在何处？”
“在后院儿，萧夫人在内堂。”
江楚楚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萧氏母女来的时候就被老大夫安排在了后堂内，这后堂连着后院儿，恐怕江致远来的时候，上官御就不知坐在哪儿偷听了。
行至后院儿，果然在凉亭内瞥见那道玉树临风的身影，江楚楚迟疑了一瞬，大踏步朝着那方走去。
上官御放下茶盏微微抬眸，“往自己父亲房里塞人，放眼古今也就得见你这么一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