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段时间宫中并不太平，外加最近殿下正在帮皇上肃清整个皇宫，怕也给殿下招惹了不少敌人，若有人趁着殿下醉酒之余……”
那人忽而开口打断她的话，“要下初雪了。”
他抬头，仰望着头顶一片黑压压的云，“白雪会掩埋很多东西，但也会显得某些东西黑得更加突兀。”
江楚楚一时没能领悟他话儿中的意思，便见他转脸过来，瞧着确实是微醺，那张漂亮的男人的脸上，正挂着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嘴角似有笑意，从江楚楚第一次见他起，他的笑容便是一如既往的如此牵强，“我们还能一起赏雪吗？”
语气像是询问，然话音中又透着几分不容置疑，偏生狭长眸中似乎也隐藏着某种情绪。
那情绪随着长长的睫毛起起落落，一直到江楚楚回过神儿来，那眸中才泛起几分孩子气般的笑意。
“我权当你答应了，那花簪，你可喜欢？”
想起那块儿被自己关进柜子里的花簪，江楚楚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本是西域进贡来的一块儿璞玉，我记着你喜欢水仙花，便叫人打了水仙花的形状，才给你亲手送过去。”
江楚楚心头一跳，便见那人复又似笑非笑道：“你为何今日没带？”
江楚楚抿了抿红唇，不知该怎么和上官御解释那支他精心挑选来送给他的花簪只一眼就被她打入了冷宫。
那狭长眸中带着几分罕见的期盼，叫江楚楚一时也心生不忍了起来。
这档口更是后悔没多看一眼那花簪，此刻回想起来，竟觉得那模糊的花簪连前头的坠子都十分好看了起来。
她正急着寻找说辞，那边的人却忽而开口。
“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能做不到。”
江楚楚心跳漏掉半拍，这话儿她到头也只和珠儿说过，可珠儿也不至于这般坑害她主子吧？
想起之前她屡次说起不愿嫁给上官御，便可知这人到底是个多顾忌自尊的人，若他真真切切听过这话儿……
不等江楚楚开口安抚，对面那人却目光沉溺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江楚楚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那双宛如旋涡一般的眸子深深吸了进去。
“身居高位者，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这也算作一重悲哀。”
“想我父皇，一国之主，守着北庸大片疆土，千万子民，然为帝者无心，他若想稳居高位，必然要放弃自己心爱之人。”
江楚楚目光微闪，不自觉的话音脱口而出，“那若是殿下，江山与美人，该如何抉择？”
这话音落下，气氛一时陷入了沉寂，江楚楚自觉说错了话儿——他上官御可是堂堂皇子，若不是想要那江山，何故如今站在此处与她对峙？
他图的是这北庸万里江山，这江山上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
半晌，却见上官御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你问到了关键，江山，美人，历来帝王都不知该如何抉择。”
“可我还不是帝王。”
料想之外的答案叫江楚楚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这档口便是不知所措的面红耳赤。
上官御则抬眸静静的看着她，一双眸中沉溺着雾气几何。
“我想要江山，亦然想要美人。”
江楚楚没来由一阵心痛。江山美人，何来鱼和熊掌兼得？她本不是这里的人，更不该对这些原本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角色生出情感。
一个珠儿也就罢了，一个羽生也就罢了，一个江致远也就罢了。
她被迫卷入这场纷争，图的是个清静，怎的又与上官御有所瓜葛了？
可若说没有，她又可是对自己说过实话了？
也罢也罢，他想要江山亦想要美人，可她注定做不得这样的美人。
她做不到像是此时的女人们这般心胸宽广，更容不得自己看上的男人多留一分温柔给另一个人，哪怕知道是逢场作戏，她也容不得。
她想要的是爱情，不是偏爱，是不染纤尘的那独一份。
这等情丝，她早该发现，早该斩断。
江楚楚深吸了一口气，可回神儿片刻，忽而见一张俊脸凑近，下一秒，一个夹杂着寒气的拥抱包裹住她全身，前头的人几乎是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搭在瘦瘦小小的她的肩头上。
耳畔是沉重均匀的呼吸声，有淡淡的酒香传来，可话音却意外的清醒。
“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的，我答应你。”
有竹香混合着叫人安心的味道钻进江楚楚的鼻腔，江楚楚忽而觉得眼眶发酸。
“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畏首畏尾不是你的品行，我了解你，也请你相信我。”
“相信我……”
低沉的话音渐渐软了下去，怀抱却越拥越紧，有什么东西，趁着江楚楚心头松懈的时候钻了进去，在眨眼间，那股子气像是寻到了突破口的将军，带领着自己手下的一众士兵，一举攻破了江楚楚胸口的一亩三分地。
江楚楚知道，这不是敌军太过骁勇善战，而是她松懈了。
这时，身后殿阁中忽而传来一阵喧闹，惊醒了阴影里的一对男女，江楚楚警觉之际，头顶有雪花纷飞而下，不大，落在墨色头发上眨眼便化了，可也有那么一瞬间，她与某人，是曾白过了头。
上官御也转瞬清醒，二人眸中氤氲的某种气息褪去，默契的只余下冷静。
江楚楚目光微闪，“刺客？文武百官在侧，哪儿来的刺客？”
似乎因为片刻温存，眼前人脸上仍余下几分柔和，只原本微醺的眸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他一言不发，伸手夺过江楚楚安置在身侧的手，旋即不由分说的拉着江楚楚朝着殿中走去。
江楚楚挣扎不得，越挣扎，那温热的大手便握得越紧，好在这一段路不算太长，到了殿门口，两只手才算依依不舍的松开。
似有雪花趁乱钻进江楚楚的掌心，一阵冰凉袭来，江楚楚清醒几分，可抬眸望进殿中，便只见一团混乱。
一群侍卫守在殿中，旁是惊慌失措的文武百官，而被压在正中央的，正是那一袭黑红相间的萧怡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