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岳!”
路不尘卯足了一口气,他再次杀将出去,不是冲着李日下,而是奔着那杆渐渐融为一体的魔兵。
呀!……
桀桀桀……
呃……
呜……
噫!……
挡在路不尘眼前的、七七四十九道鬼影仿若化成了实质,伴随着各种尖锐地长嘶,一个个露出獠牙直扑路不尘。
“歧鬼魔兵,献祭神魂血肉换取的极限的一击吗?”
李清河很庆幸刚才的犹豫,否则要是急着动手,自己应该也被卷入那种歧鬼末路的绝境了,他沉了一口气,再次往后拉开了三丈的距离。
距离融合的灵旗只有一寸差距,一道道鬼影就像一张张蛛网束缚住了路不尘,咫尺天涯!重伤的路不尘再难维系,他噗通半跪在了李日下的对面。
一道凄厉强悍的鬼影从融合完整的灵旗上爬了出来,如饿虎扑食一样、扑向跪在旗下入定的李日下,将他从头至脚缓缓笼罩。
随着吸食李日下化生二境的歧鬼之力,鬼影更加凝实,也更加狰狞,活生生就一头恶鬼。
就这样结束了吗?路不尘想要站起来,可重伤之躯压着七七四十九道鬼影,任他怎么挣扎都难以动弹。
“结束了!”
李清河远远地欣赏着这场视觉盛宴,从记事起三十多年来,他从未如此感激李日下,这个偏心大哥李江落的老东西,如今会这般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旗生恶灵,恶灵噬主,令旗所指,所挡皆灭!”
李清河忍不住激动的祷告起来,不得不说,在经历先前的化生境冲击后,他对袭杀李日下和路不尘的计划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会这样峰回路转。
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李清河大喜之余,令他膛目结舌的异变发生了。
灵旗衍生的恶鬼,在吞噬李日下的歧鬼之心时,忽然哽咽了起来,就跟吃的太多卡住了脖子似的,又像吃得太急呛住了,它开始呜咽,而后连同整杆灵旗一震,渐渐溃散……
这?!
别说李清河难以置信到表情有多扯淡了,老成持重的路不尘也是一脸诧异。
作为施术者的李日下率先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漆黑地眼眶难以置信地盯着渐渐溃散的灵旗,狰狞地鬼手颤抖着抚摸,最后在身心都愣在了灵旗的一道缺痕上。
是的,这并不是一干完整的新旗,这杆新融合成的灵旗有着明显的缺漏。
“是谁?!”
李日下嘶哑的喉咙吼出一口血,他强撑着再次咳出一口血,化生二境的感知才缓缓覆盖方圆二十丈。
夜幕下,屋檐上,烛火间,一壶清酒,一锦衣少年郎,米迹坐着一杆灵旗,恣意地喝着小酒。
“去死!”
李日下勃然大怒,他就要起身杀向十几丈外的米迹,可不说他伤的有多重,单单体内的歧鬼之力、就几近被恶灵吸食殆尽了,甚至都不用路不尘出手,他刚起身就又跪倒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李清河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看着渐渐站起身的路不尘,他已经半化成歧鬼了,他蠢蠢欲动,可直觉告诉他,他不能动手,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啊!!!”
李清河不加掩饰地仰天长啸,他的感知甚至捕捉不到米迹的存在,他太糟心了,太不甘心了、不甘得快要疯掉了。
“还有什么遗言吗?”路不尘盯着不人不鬼、回天乏术的李日下。
“只恨、没能杀了你!”
李日下漆黑地眼眶盯着路不尘,随着崩江的内劲袭上心头,他彻底泯灭了生机。
“恭喜路家主除掉一位大敌。”
李清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他脸色无比难看地走向路不尘。
“呵,”路不尘回头看向李清河轻嗤了一声,即使重伤在身,可以他的手段要收拾李清河也绝不费力,“我也该恭喜你才是。”
“彼此彼此,”李清河脸沉如水,他再缓缓走向李日下,就要摘下他鬼手上的那枚储物戒指。
“哟,顺手牵羊也没有你这么顺的。”
说时迟那时快,米迹好死不死的死了出来,先李清河一步将李日下尸体都掳了过去,而后一把摘下了储物戒指。
用米迹的话说,咱现在身无长物、身无分文,可不得勤勤恳恳积攒些家底吗。
“你找死!”
李清河心情本就极差,此刻不知从哪窜出来这么个东西,竟还来坏他心情。
李清河岂能忍?抬手一记镇关大手印拍向米迹,可米迹太滑溜了,拿起储物戒指、迈开恍惚身法就往路不尘那儿跑。
这不,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何况路不尘这只老狮子还活得好好的。
“够了!”
路不尘一步挡到李清河身前,起手一记缚云手,直接将他震退三丈远。
“路家主是要欺我李家无人吗?!”李清河眼中腥光凛冽,浑身渐渐异变歧鬼模样。
“想动手、你可以试试。”米迹站在路不尘背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
“李二公子大可去做李家之主,如何要与我路家小辈计较?”
路不尘对这李二公子感官极差,何况、纵使李清河能捅破天到了武炼三境巅峰又如何?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不介意此刻一并除去。
“路不尘!”
李清河目欲喷火、两眼欲噬人,做他娘的李家之主!李日下一生积蓄都在储物戒指里,要是这点本都没捞回来,那他忙活这么久都是为了什么?!全然是帮路不尘杀他老子呢?!
“你不要欺人太甚!”李清河忍无可忍地盯着路不尘,嘶哑着吼啸道。
“都是搜刮战利品,先到先得,手快有、手慢无,你可别输不起。”米迹一边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一边散开感知、捣鼓着储物戒里的收藏。
你看他那小样,活生生就一捡到宝的乞丐、活生生就一科举到满头白发才入仕的穷酸秀才。
米迹禁不住口水直冒,发财了发财了!不说里面收藏了不少功法、丹药、符纸……也不说里面收藏了什么稀罕的古物,单单就那金银财物也有二三十两。
“真穷!”米迹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堂堂一家之主,身上就带这么点金条银锭。
“你!……”李清河还真未受过如此屈辱,他浑身怒颤地盯着米迹,而后者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瞥他一眼。
“路不尘!你当真要护他?你又当真能护他?”李清河愤恨地目光再次转向路不尘,他面容扭曲得无比难看,“真要为了一个九境武者,和我不死不休?!”
“你大可动手试试。”
路不尘也没有再搭理李清河,也不顾米迹,转身走向重伤昏迷的傅旷、贝陵等人。
“路老哥你不厚道啊。”米迹岂会不识趣,他身法恍惚,当即脚下抹油跟着开溜。
“好!……很好!”
李清河牙齿咬得咯嘣响,他鬼爪握了又握,随后盯着路不尘米迹一老一少,渐渐还是退走了。
…………
不管昨日如何风风雨雨,太阳照常升起,不管明天命运走向何方,太阳永远照常升起。
川城繁华的大街有很多条,久安街正是其中之一,或许是久安可贵、久安难得吧,久安街是全城最短的大街。
清晨的川城,貌似多升起了一片片愁云。
川城府衙的衙役陆陆续续跑了出来,他们自诩是久经沙场的好汉,此刻也被这惨烈的战况吓得心惊肉跳,起初凑热闹的好事者也很多,不过最后都干呕着、连滚带爬的惶恐离场。
纵使有一些显贵人家,他们乐见到两家争斗,乐见到路、李两家把川城弄得人心惶惶、乌烟瘴气,此刻也得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本着扩充势力的心思,帮着府衙安抚民众……
路家也是未有过的骚乱,曾经老不正经的四大管事,此刻死的死、残的残、伤的伤,一众大好儿郎、青壮好手也零落的七七八八了,家主貌似也是重伤在身。
不过路家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不用路不尘多说什么,上下齐心开始救治伤员,自觉承担责任、履行义务,在这场风暴过后,依然有条不紊的继续吐露着生机。
时间是最无情的牲口,一切的一切、都会随之兵不血刃的前行而消亡,而所谓闲人、好事者,也是自古都不少的。
太阳还没当空呢,川城的茶楼酒肆已经吵得不可开交,老少妇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莫不是就着两家之争在发表什么言论,
“老子就说,李家是斗不过路家的,这下看到了没?”有粗犷的汉子撸起衣袖,痛干了碗酒豪言道。
“马后炮!”
“屁精!”
“你瞧你那德行!”……
旁边一个个讥讽声接连不绝,像是嫉妒汉子声音比自己大,抢了风头。
“酒楼是你们这群老娘们该来的地方吗?”
有连夜跑去地下赌场押注、现在趴在桌边喝闷酒的赌徒,瞅着耳边喋喋不休的一群妇女骂道。
“哟哟哟、你以为裤裆里有个吊,就是爷们了呀?”
“是啊,就你这瘦猴……”
“脱了裤子还不知道谁先倒下呢。”
“小心一顿好打!”……
另外窗边坐着的几个衣冠正经的文人也是碰着茶杯谈天说地,
“诶,现在李家是死翘翘了,可日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可不是,路家怎么说也是无后……”
他们再谈及路家显然多了几份顾忌,刻意压低了几分声音,毕竟再怎么看、此事过后也是路不尘一家独大了。
“就一个软弱的小姐,还不迟早得败家。”
“说起来还是李日下太心急了……”
“对啊,他长子李江落不是巫山派的一个长老吗?”
“巫山派、传闻那可是大派啊,可不是咱川城能比的。”
“就是,等李江落从巫山带人回来再动手,那可不妥妥的……”
“嘘,小点声。”
“人多嘴杂,我们不承认,谁知道是我们说的。”……
“小二,把这壶酒满上。”一个十七八岁、粗布衣衫的少年郎,仰头、背靠在马背上,抛过去十数枚铜钱,而后从窗口递进去一个空酒壶。
“得嘞。”店伙计虽忙得满头大汗,此刻仍腆着笑脸,屁颠屁颠地跑出来送上一壶酒,“公子,您走好。”
在这人声鼎沸、喧闹嘈杂的街巷,有一个少年郎,提着一壶清酒,脸上盖着十文钱买来的斗笠,仰靠在一匹大黑马上,缓缓穿过人群,出了城门……
其实在黎明前,李清河带着一干心腹,卷走了李家所有的资产往北、往原始山群的方向去了,似是自知家业难保,或者不想等老大李江落回来清算,又或者想成为第二只歧鬼……
城西十里坡,米迹已正坐在马背上,他回头远望了一眼那沧桑的古城,临走前只是和路不尘说了句、我要走了,并没有面对那道倩影,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湖险恶却又很真实,只有拥抱那片险恶而真实的天地,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这是他的宿命,身为老头子的传承人,想要能立足原始山群,除了寻求强者的蜕变,他没得选择。
惟有一壶清酒,可敬江湖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