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让我回建康了?”谢欢歌难以掩饰惊讶。
“嗯。”
这些年来,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原本一直为自己要离开而感到内疚,黎野这些年对她真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就这么走,着实不应该。甚至有些时候,她还在想是否应该把母亲接过来跟她一起留在黎山。没想到,黎野竟然这么干脆!
可是……
“爹,您不会怪我吧?”
“哪有当爹的怪女儿的道理?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你去抉择。爹相信你的抉择都是正确的。”他微微一笑。
谢欢歌开心的笑着扑到他怀里撒起娇来:“爹,您是不是正等着赶我走呢?看我长大了,也不好养活了是不是?”
黎野摸摸她的头,说:“当然不是。你若是愿意,可以在这九黎宫呆一辈子。”
“那我可以把母亲接过来留在九黎宫吗?”谢欢歌还是问了。
黎野迟疑了半晌:“可以。”
“流星可以让我带走吗?”
“我已经通知她了,说最迟明日便会赶回来。她若是不在你身边,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看来您是早就打算让我走了。哼!”
犹记得十年前从孤山来黎山的路上,她碰上一个被丢在林间无人问津的两岁小女孩儿,出于善心,谢欢歌在那里等了一日无人来寻,便把她带了回来。女孩儿天资聪颖,十岁通过刺客测试,有超强的反应能力,速度敏捷,并且对九黎宫的暗器和毒应用熟练。她若不带走,亏的是她谢欢歌。
“在做什么?”
“想给二嫂做点东西,却怎么都做不好。”
“之前听说你把我赠你的扇子给了她?”
谢欢歌有些不好意思:“又……拿回来了。”
“看来你是早就知道她无路可走会来寻你啊。”黎野故作无奈道,“我这个女儿,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如今可是会看人心了?”
“爹爹,您这是又在取笑小歌了?”谢欢歌嘟起了小嘴。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懂的东西,尤其是建康城中的人心。倘若日后你不懂了,迷茫了,记得跟爹说。”
不知为何,谢欢歌听着这些话,莫名的觉得悲伤。
这边忙活黎罡和于素果婚事的黎卫们个个都是卯足了劲的,好在是都布置妥当了,直等到第二日两人归来开场了。只二人的婚房简单了些,除了些大红喜字和红花红绸,就折了一些紫薇花,放在房间里,略有清香。
趁着黎罡还在同源琛他们饮酒,谢欢歌往于素果房中跑了来。她故弄玄虚,开门的声音极大,关门的声音极小,几乎听不到。看着正襟危坐的于素果,谢欢歌一把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吓得于素果慌忙向后躲去,尖叫一声:“夫君请先掀开素果的盖头!”
谢欢歌哈哈大笑:“二嫂,是我呀!”
于素果偷偷往外探了一眼,责怪道:“那日在厅中,我就知你是个调皮任性的,却是到了这种程度。”
谢欢歌嘻嘻笑了起来:“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闹的。就是方才进来看到你一身红衣看不到我,我才想到这么一闹。二嫂昨日还被二叔抱着,怎地今日反倒见外了?可是后悔了?”
“不。”她坚定的说,“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的。况且你二叔他,不是坏人。”
“你不怪我硬把你塞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可是九黎宫的黎罡二舵主,杀人不眨眼的。”谢欢歌继续说。
“他不是,”她说,“他有自己的考量,而这些考量跟我相似。那日到太守大院的时候,他将我抱了起来,免我受伤。之后到了徐由房中,房中有个侍卫,当时正在被徐由训话。他一掌把徐由掴到角落里,然后把那侍卫扔了出去。外面是新翻的土地,松软的,摔下去也不会痛。我猜他是怕那侍卫在房间里被徐由指使而受到伤害,才把他扔出去的。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了他不是坏人。或许这是老天给我的命,我要知足。他,就是我唯一的幸运。”
“所以,你就认定他了?”谢欢歌觉得这话甚是无道理,她指的婚,人家都已经要入东方了,她却在问这个。
“认定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她说。
只需要一个眼神吗?眼前浮现出来百日时候刘义季送她福袋时候的样子,那个少年,也曾被他认定。只可惜,她错了。十年转眼即逝,她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而有些事终究会烟消云散,有些人也终究要被忘记。
可笑。她对自己说。
最终,谢欢歌依然没有想好送她什么东西好,身上最贵重的也就只有黎罡送的夜明珠了。于是,她便拿出了一对给了于素果。于素果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不需要送我什么的。我已经非常感谢了,是你给了我一个家,让我有了归宿。实话说,我挺喜欢黎大哥的,爽朗,有正义感。”
原来,想要同人相守,是这般简单。
黎罡和于素果大婚第三日,流星回来了。十岁起便开始出任务的她,虽然才有十二三岁,却已完全褪去了稚气,同时又比同龄人多了些干练,看着倒像是比谢欢歌同岁。流星回来以后,为了不引人注目,谢欢歌拉着她一同换了男子衣裳,下山的时候甚至没让跟屁虫源琛跟着。
十年没有回去,谢欢歌一时也想不到在建康城中有没有好的去处,便回到了离山。离山上之前居住的木屋还完好的留着。仔细看去那竟是连灰尘都没有,想必是有人定时打扫过。但黎野很少回来,这个地方是谁在用吗?
习惯了黎山的热闹,如今在这离山之下,却是清冷无比。因七月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此处又与孤山毗邻,谢欢歌突然想到孤山之中的桃树,二人便背着竹楼便往孤山中摘桃子去了。
七月的热风迎面扑来,谢欢歌摘下两片桃叶当做扇子,不知不觉间,她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裳。
“流星,你觉得桃花好看,还是紫薇花好看?”谢欢歌问。
流星摘了一些桃子放在箩筐里,说:“桃花吧,谢了以后还有果子吃。你看这处,就算我们没有粮食,单这些桃子都够吃好一阵子了。”
“可我却见不得这桃子,看之伤心,闻之作呕。”谢欢歌说。
“那为何少主要摘这些桃子呢?您离的远些,流星来弄就好了。”
“无妨。”谢欢歌摆摆手,“给我这个也满上,明日我们便去建康城中卖桃子去。”
流星疑惑的一下,点了点头。她从不自己拿主意,这些年来,也全然是谢欢歌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不问原因,不问后果。
第二天一个大早,二人便背着满满两箩筐桃子进了建康城。建康城的安防比之前严格了一些,出入的商旅都要接受检查盘问。谢欢歌离得大远的便找人探了情况,这才知晓,竟是衡阳王府的管家前日里被人砍了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
谢欢歌纳了闷,这衡阳王府的管家怎会被九黎宫杀害?犹记得十年前的管家叫老郑的,看着和蔼可亲的,并不像是个坏的。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了?还是说衡阳王府的管家早已换人了?
经过简单的盘问,谢欢歌和流星顺利进了城。二人找了菜市的一角,悠悠散散的把东西摆好。在旁侧摆摊售卖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妇女仔细打量了二人,随后问道:“二位可是刚从孤山下来?”
谢欢歌一脸迷茫。“这从何处来,您都能看出来?”
妇人笑了笑:“若不是从孤山来,桃子便不会长的这般水润。”
“是是是,从孤山上摘得。莫不是很多人都摘孤山上的桃子来卖?”
“没人的。”妇人看了下四周,好似怕被人发现似的,继续说,“我劝你还是不要贪这些便宜为好,孤山上的桃树,是有名有姓的,彭城王妃的,可动不得。”
“可我见那桃子并无人采摘啊。很多都已经烂在树上了。鸟虫吃了不如我们吃了好不是?”
“那可不得了的,一旦被发现是要抓去坐牢的。”
“这都要坐牢?”
“可不是嘛。”
“那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说不让卖啊……”
“他们不管的,等会儿会有人来巡街,管这些的是巡街的人。”
谢欢歌刚想问这“巡街的人”是谁,那妇人便来了生意,不好插嘴了。
原是想趁着卖桃子的机会打听些消息的,听这妇人这般一说,这还卖什么?出门行事是低调的,若是被抓了去可是不好。想想之前刘义季也确实说过这桃树是刘义康种的,眼下还是不要惹祸的好。但这两筐桃子,也不能就这样丢掉吧?带都带过来了,若直接丢了岂不是浪费食物?恰逢一小乞丐前来乞讨,谢欢歌便让那小乞丐带路,二人直接把桃子搬去了乞丐经常出没的地方。走的时候还没忘给小乞丐一些零碎银子花,那竹篓也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