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很普通的小巷子里,不知是地处偏僻还是天寒的缘故,巷子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穿着墨色官衫地钦天监府役们站成两列,有些敬仰地望着立在一侧的少年监侯,没人质疑叶离的年龄,十数年来,温小白一手提起的数十位监侯还没谁让人失望过。
少年忍住不自在,努力用一副恬静面容接受府役们崇敬的目光。
不同于大唐各司的差役,由于钦天监职责重大,独属钦天监的府役们大多要面临许多战斗,同修行者或北燕细作的战斗往往需要这些府役配合。
故而,钦天监府役们大多身强力壮,多为青壮年,其中甚至不乏修行者。
十余位壮汉的目光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叶离走到队伍前列,询问梁殿道。
“何时开始?”
“马上。”
感受到少年的窘迫,梁殿安慰道。
有个急匆匆的身影从巷子深处赶了出来,身着便服。
那便服探子在梁殿身旁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梁殿又低声询问了几句,然后点了点头,身后的两行府役就同时动了起来。
当叶离跟在梁殿后,走到一处普普通通的院落时,黑衣府役已经悄悄把院子围了起来。
梁殿抬手握拳,身旁的几个府役都谨慎地点点头,贴身的墨色官衫被绷紧的肌肉撑了起来,做出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突然,院落里又孩童的嬉笑声响起,打破了院外紧张的气氛。
梁殿皱眉,想了下,松开手,做出嘘声的手势,又看了眼叶离,指了下院子。
叶离会意,点了点头。
梁殿推门而入,叶离跟在他身后。
小小的庭院里,一个三四十岁的精壮男人正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把发黄的竹椅上,在他们旁边,还有个三十余岁的苗条妇人坐在小凳子上劈柴火。
男人正在用粗糙的胡茬摩擦小姑娘发红的脸腮,小姑娘“咯咯”地笑着,旁边的妇人一边用柴刀劈柴,一边笑着看两人嬉戏。
看着突兀闯入的两人,精壮男人的眼中藏着戒备,小女孩与旁边的妇人都有些疑惑。
叶离看着男人怀中同曹瑜七分相似的小女孩,也有些发蒙。
梁殿倒是礼貌地拱手道;“请问这里是京兆伊府周衙役家吗?”
自从天子迁都洛阳,原洛阳令也自然而然地变为了京兆伊,而原先在长安的京兆伊府也相应地成为了处在陪都长安的长安令。
男人放下怀里的小女孩,站了起来,有些沉闷地“嗯”了声,又接着说道。
“我是周延年。”
“府内缺人手,劳烦周衙役帮帮忙。”
梁殿向男人缓步走了过去,周延年面色愈发谨慎,叶离并没有跟过去,十几天相处,他已经知道这位和煦的青年人是位达意境的修士。
不多久,梁殿就走到了周延年身前,面色紧张的精壮男子始终未曾出手。
梁殿拍了拍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继而低声对周延年说些什么。
小姑娘的表情仍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不远处的妇人表情却是变得严肃起来,那妇人伸长了脖子,正试图听清两人的谈话。
周延年看了眼小姑娘,又看了握紧柴刀的妇人,对她探询的目光未做回应。
最终,精壮的汉子沉声对妇人说道;“衙门出了点事,我去看看。”
周延年又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对小姑娘说了句。
“别惹你娘生气。”
妇人并未回应,小女孩倒是脆生生地应了声。
梁殿搭上周延年的肩膀,两人并排向门外走去。
两人走到门口,叶离侧身让开,故意没去看周延年发红的双眼。
就在周延年出门的刹那,异变突生。
挥着柴刀,妇人疯子似的冲了上来。
“唉~”
一声轻叹传来,梁殿把头偏到一侧。
周延年一声大喝,可梁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如同横亘大地的高山一般,狠狠把他压了下去。精壮的汉子还未发作就双膝发颤,跪了下去。
在周延年跌跪在地的同时,门外的墨衣府役群拥而入,持菜刀的妇人被打倒在地。
鲜血作花,绽放在黄褐色的土地上。
周延年的哭喊声,女童的啼哭声,府役的叫喊声……群声大作,一片嘈杂。
混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一切很快稳定下来,唯有一旁啼哭的女童被遗忘了一般,仍在大声哭泣。
跪在地上的周延年与被打破头皮躺在地上的妇人默然对视,周延年流着泪,愧疚地望着妇人。
躺在地上的妇人却出奇地平静,没去管头上的伤,也没去管混进眼中的沙石,用一种温暖的、安静的目光看着周延年。
夫妻十数载,她自然不会对他的作为毫无察觉,但她也能察觉到这个男人木讷而踏实的情感。一个小女子而已,大义灭亲,她做不到。
无可奈何之下,一片狼藉或是最好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