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你能发现许多矛盾对立的元素出现在一个画面里。
左边是上交所高耸的大楼,右边是施工队拆了一半的彩钢房。
左边是拿着星巴克的男男女女,右边是摆摊卖手抓饼的外地夫妻。
左边是价值百万千万的高层住宅,右边是接地气的足疗保健。
左边会给所有在上海的人带来虚荣和优越,右边则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人生。
“什么是人生?”田甜被我这个问题问到了,“我才23岁,大叔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这就是直男的魅力,我要是会说话,就会问你口红色号的鄙视链。”我靠在躺椅上,摇摇晃晃。
“别,我就喜欢你这样子。”
其实我本想问问,我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办。但是我转念一想,还能怎么办呢?赚钱呗。
害!只要有钱,干啥都是人生。
“孙铭。”田甜丢开手机,“过几天我闺蜜要过来住几天。”
“来呗。”午后的我睡意重重,“热烈欢迎女同志来401观光。”
“认真和你说话呢。”田甜溜到我后边来了一招锁喉,要了我半条老命,“你是不是脑子里想她长什么样了。”
我对着田甜的腰上下其手,从高胖子身上练出来的挠痒痒绝招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我是哪种男人?”
“哈哈哈,哈哈......”田甜使劲推我的手,力气又不够大,笑得前言不搭后语,“别,别闹了,我认输。”
“不行,”我的睡意全无,天天要付出代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玩了半天玩开心了,我才停下来,一动不动的靠在田甜后背上。
“正经的,”田甜终于缓过来了,从后边把我的手拉过去,像是看卤猪蹄一样上下打量,“方不方便带她回我屋子住,不方便的话我给她找一家酒店。”
我吹着田甜侧脸上耷拉下来的几根俏皮的头发:“有什么不方便的,她又不是你的男闺蜜——喂,不会是男闺蜜吧。”
“一拳打死你哦,”田甜把我的手捧起来咬了一口,这才解了气,看了看根本没有的牙印,又给我揉了揉,“我的女闺蜜诶,和我一个小学一个初中还一个大学的好姐妹,光屁股长大的那种。”
我不想动,搂了搂田甜的腰,自从那次发烧之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田甜打情骂俏了。
“做你闺蜜真好,可以睡你旁边。”我酸了。
“求求你别搞黄色了,待会警察叔叔过来我只能大义灭亲了。”田甜表示无语,“你要想想你哥们的心情,你哥们睡你旁边,难道也是喜欢盯着你换衣服吗?”
“男上加男。”田甜找了个特别贴切的形容词。
我决定暂避锋芒:“我这边倒是随时欢迎你闺蜜过来,放心,我绝不当痴汉。一间房子住两个人没问题,而且她和你睡,过不过来完全看你。”
“你完了,还敢开车。”田甜发狠话。
我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只是陈述了一个真相,田甜闺蜜可不就是和她睡吗?
但是田甜显然认为我老不正经,导致我现在脚还有点痛。
田甜的脚劲够大,用来踩腰按摩应该不错。
周四上午,田甜请了一天假,拉上我去虹桥机场接她的闺蜜。
话说,要不是田甜的闺蜜来访,我还真不知道田甜是中央财经大学的学生。
“这边,”田甜左右看了看,找到了航班的接机点,“还疼吗?”
我正经回答,不敢嬉皮笑脸:“不疼了,小可爱力气不大。”
“那我下次多踩几脚。”
“其实还有点疼,”我一瘸一拐,“后劲上来了。”
“疼?疼就对了,长记性。”
田甜哼了一声,转过头偷偷地笑。
航班来了一班又一班,等到田甜闺蜜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田甜!”我和田甜扯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叫。
等到我注意到有人冲过来的时候,这个露脐白T牛仔长裤的姑娘已经盘到了田甜的腰上,像是一只树袋熊见到了妈妈。
“呜呜呜,我好想你啊,”这位树袋熊女士努力哭了一阵,但还是没有挤出眼泪,不过重逢的快乐倒是看出来了,“你个混蛋,毕业晚会都不回来,全班男生都指望你呢。”
“快下来,你好重。”田甜哭笑不得,拍了拍闺蜜的后背,“我回去干嘛,不是答辩回去过一次了吗。”
“毕业典礼诶!这么重要。”闺蜜终于从田甜身上下来,看得我无比羡慕,“我还给大家订了一套婚纱呢,男生婚纱,你穿西装,所有男性都是你这个班花的后宫,多浪漫。哎,我还给年级主任订了一身婚纱,可是他不穿!”
我大概知道田甜闺蜜是什么性格了。
“梦梦,我给你介绍一下。”田甜把一直站后边打酱油的我拉到前边。
“孙铭,我的男友。”
我正儿八经地露出微笑,准备进行一次商务性的握手。
“蔺梦如,我的闺蜜。”
这位叫蔺梦如的少女,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就是这头猪拱了我十多年的白菜?”
我:“嗯???”
在回房子的地铁上,蔺梦如坐在我和田甜中间,把我两完美隔开。有生之年,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近在咫尺却又天涯相隔,什么叫人造牛郎织女。
田甜已经被蔺梦如攻陷了,两个女孩又开始从小时候爬墙头扯破裙子的旧事说起了。
“甜甜,咱们周末去哪玩啊。”
蔺梦如在手机上翻来翻去,看到和上海景点有关的网站,就要点进去问田甜这个地方怎么样。
田甜也没去过多少地方,最后还是得问我。
“朱哥,这地方怎么样?”
我不就拱了一颗白菜么,姓氏都变了?
“哪?”我侧过头瞥了一眼,看见屏幕上城隍庙的图片。
“还行还行。”
“这个呢?”
“朱家角啊,一般一般。”
“这个呢?”
“南京西路有什么可看的,跳过跳过。”
田甜把手隔着蔺梦如的后背伸过来,抓住我的胳膊肉拧了一圈。
“这个不错,咳咳,外滩挺好,游客上海必看,还能坐轮渡玩玩。”
“这个怎么说?”
“啊,这地方离我们住的地方是同一条地铁线,也是个好地方,逛完了我带你们去吃沈大成。”
“噗,”蔺梦如按了按田甜的手:“行了行了,别为难这个怪大叔了。”
我揉揉微微发红的胳膊,露出一个委屈的眼神。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离住处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家美食城。
“咱们都是北方人,估计梦如也吃不惯甜的上海菜,”我站在广场中间,指着琳琅满目的招牌,“所以今天咱们就吃本帮菜。”
“本帮菜是什么?”蔺梦如发挥不懂就要问的精神。
“老实点,”田甜把我当成了二等公仆,丢过来两个人的包包,“本帮菜就是上海菜。”
“入乡随俗,梦如同志试一试总没错。”我强烈建议。
“也行。”田甜考虑了一下,同意了我的辩解。
上海菜有多甜呢?大概就是甜到老北京菜里的盐都放成糖的程度。吃一碗面,吃到最后能让你觉得像是吃甜到发齁的马卡龙的感觉。
“顶不住了,”饭后蔺梦如扶着711的门,拿着一瓶东方树叶猛灌,瞧这架势像是洗胃,“热量爆表,我又得减肥俩礼拜。”
“我们一般都是自己做饭吃。”田甜似乎已经习惯了上海菜的味道。
我手上拿了一袋子生活用品,还有蔺梦如的行李箱,在后边保持低调。
“你家这位就是在害我,”蔺梦如从我手里把行李箱接过来,轻一点的小包丢给我,“怪不得能追到我们央财院里的高岭之花。”
我在心里低声嘀咕:田甜居然是央财校花,赚大了。
“你才是校花呢,追你的人从王府井排到通州。”田甜喝了一口冰茶,额头沁出了汗水,“走了走了,别晒日光浴了。”
说实话,我对田甜的过去充满了好奇。
好奇是一种很可怕的心理,往前追溯,你会发现希腊神话里都对这种心理深恶痛绝。好奇心爆表的潘多拉打开盒子,飞出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差点大家都GG,幸亏把盒子老底儿翻了翻,还剩些希望在里面。
我和那潘多拉没两样。
再说了,换成是你,哪怕不在意,你也会对女朋友的过去很好奇。
不怕你们笑话,我是真的听说过许多人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些事情要是改编成电影,大概是相当于某hub级别的,更有甚者,都快和克苏鲁神话差不多了。
晚上田甜和她的闺蜜下厨做了晚饭,我因为厨艺欠佳,只能当洗碗工。饭后她们两个人洗了澡回房间夜谈,剩下我自己孤单寂寞冷。
“人生啊,”我对月感叹,“有女朋友依旧寂寞如雪啊。”
之后的几天,周五田甜还是回去上班了,作为职场新人她也不好意思上来就请年假。至于蔺梦如,田甜有些将信将疑地把她交给我。
我有些无奈:“你才是东亚醋王啊。”
“不许打梦如主意啊,”田甜警告我,接着又亲了一下作为奖励,“记得待会去买菜,等我晚上回来吃饭。不许你自己做饭,我还不想食物中毒。”
我站在门口目送田甜去上班,自己有种家庭主妇的错觉。
蔺梦如换好了衣服,拿发卡把额头边的头发别了起来,依靠田甜的卧室门打呵欠。
“没睡好吗?”我明知故问。
“田甜精神十足,聊到半夜两点,我是真的佩服,”蔺梦如戳戳自己的脸,“而且我有点认床,虽然田甜的床也挺香。”
我实名制羡慕。
早餐我做不出能入口的食物,蔺梦如也不想大早上一身油腻。我只好带着她去外面吃,顺便买菜。
快九点了,二线城市早点摊都下班了,上海的早点摊能开到下午。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上海白领周末起床晚是常态。
“豆浆油条豆腐脑,这是我的宝藏。”我找了个位置坐下,“老板老三样。”
“什么老三样?”蔺梦如对着菜单翻来覆去。
“两个油条,一碗豆腐脑。”我打开手机刷自己的成绩,成绩还没有出来。
“那我要一碗豆腐脑,一根油条好了。”
老板娘不紧不慢走过来,把豆腐脑往我眼前一放:“吃吧。”
蔺梦如皱了皱眉。
我大口吃着,豆腐脑味道还是北方的咸味,地道。
刚吃了几口,老板倒是一脸笑容把油条送过来:“你的油条。”
我接过来,老板站在桌子旁边,有些犹豫地发问。
“甜闺女回家了吗?”
“哪啊,大周五的她上班去了。”
我对老乡还是有包容度的。
“那好那好,”老板可算是放了心,“好好对人家。”
蔺梦如看我风卷残云:“你倒是淡定。”
“别看我这样,”我擦了擦嘴,保留一点风度,“我可是半个心理大师,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想法。”
老板娘把蔺梦如的那份端了过来,还附赠了两杯牛奶。
“老板娘脸皮薄,”我端起牛奶慢慢品,有种喝红酒的模样,“这就是最诚恳的道歉。”
蔺梦如细嚼慢咽,不说话的时候倒也配得上央财校花的名号。
“虽然你和田甜挺恩爱的,我还是得泼点凉水。”蔺梦如小口对付眼前的油条,尽量避免出现看起来不雅的画面,“你在周五没上班,不是自由职业者,那就是失业了。”
“聪明。”
“之后要做什么你心里一定敞亮的很,大家都北方人也就不含蓄暗示了,你别让田甜跳火坑就行。”
“我不知道该感谢你为田甜着想还是该讨厌你过于直白,”我伸了伸懒腰,“不过这一点你放心,对待感情,我很认真的。”
“我有点不相信,”蔺梦如喝了一口牛奶,眼睛因为暖洋洋的牛奶带来的幸福感眯成了一条线,“你要是对待感情很认真,还能和前女友分手?”
我表情惊愕:“谁和你说我有前女友的?”
“卧槽,”蔺梦如没绷住,大家闺秀的形象瞬间消失,“你单身solo三十年?田甜还真没和我说过。”
“单身归单身,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感情上的空白并不影响爱情。”
蔺梦如大口把剩下的东西吃掉,我扫码结了账,她又凑了过来。
“第一次谈恋爱的男人有时候比渣男更难处理。教一个男人谈恋爱,比暴打渣男难多了。”
“但是二者没有可比性。走了,买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