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觉得我能从丁哥给你扯一堆道理,然后脑子里全是和田甜的未来会不会也混乱如此?
这倒没有。只是听了丁哥的故事,我心里对感情有了新的认知,并且不能走上同一条错路。很多年轻人有男女对立的倾向,在这个逐渐不婚主义的现实世界,有的人甚至还没有尝试过爱情,就觉得另一半很恐惧。
这就是因噎废食。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鬼知道我以后的存款是多少,我只能努力地向着丁哥目前的资产数字前进。
我说到这里,应该有些人觉得我是个没有上进心的男人,甚至觉得田甜和我不会有什么光明的未来。但是我不能欺骗所有人,即使我定个小目标——王健林小目标的十分之一,那对我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把一千万除以一百,甚至都是很多国人渴望的存款。
所以,我这只是一个度过幻想期,即将三十不惑的人应有的表现。
话说回田甜。
自从上次聚餐之后,我们定了一些规则。比如说:早餐制度、周末娱乐规划、每周三晚上睡前半小时的交流以及最一开始的、田甜请求我帮她送忘记的东西到公司的事情。
生活就是需要仪式感,一顿早餐可以让一天相处时间极少的男女朋友产生归属感,定时的交流可以及时调整爱情的走向、一定的娱乐可以让两个人的感情变得丰富多彩且坚定。
城市里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谈恋爱,我觉得,那些说自己应该像是老夫老妻一样、随意相处的爱情不是很现实。在现实时间里,你可能只有十个月的爱情,但要求它做到金婚才有的感情坚硬度,这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感情需要经营,太丧的话,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我似乎说了很多废话,实际上,我今天确实感到了我所说的仪式感——帮田甜送东西。
这个东西说重要又没那么重要,说不重要却又不能没有,那就是田甜的手机。
“周末熬夜的下场,就是周一早上的健忘。”我揶揄田甜,“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你,终于做出了历史性的一步。这一次为你送手机,我们两人的革命友谊已经上升到新的台阶,不亚于日美签订广场条约。”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田甜语气略带嘲讽,毒舌少女丝毫不落下风,“咱两的革命友谊居然是经济制裁——别以为我不知道广场条约是什么玩意。”
四月的大太阳底下,我略败一筹。
昨天田甜学了蛋挞的做法,尝试用微波炉制作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小爆炸。在我这个宅男看来像是春节二踢脚的声音,田甜差点以为发生了核爆。
为了把微波炉恢复原状,田甜大晚上“自愿加班”,整到两点才搞定。
周一的田甜不但没吃到美味的蛋挞,还在上地铁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
“咱两大太阳底下晒着也不好,”我挑挑眉毛做出暗示。
田甜手摸下巴,做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对我点点头:“那可不是,乌老师总不能真的晒成乌漆嘛黑。吃饭去,走着。”
中午的时候,田甜带我去了附近的一家湘菜馆,花了差不多50大洋,要了两个菜。
我看到田甜有点肉疼的表情,边吃边笑。
“笑什么笑,地主家里有余粮,贫下中农都快饿死了。”田甜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
我有时候特别想百度一下,为什么女孩子不经意间的动作,总是让男生欲罢不能。
吃饭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田甜也没有那种磨叽的习惯。
吃完饭我拿起手机,时间是一点半。
“走回去吧,”我郑重邀约,为了确保田甜女士同意,我又补了一句,“就当散步减肥。”
田甜数了数手指,估计了一下时间:“好吖。”
在路上,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闲聊,大多数时候,是田甜在抱怨,论文太多,工作有点烦,好久没有回家有点想念......她像是一台复读机一样,恨不得把所有想说的都灌输到我脑海里。
我并不觉得无聊烦躁。
这是近几年来,第一次有人拯救我孤独的人生。
春雷滚滚之后,夏季不算遥远了。
我嗅到了空气中的水汽,2020的上海也过了三分之一。
4月底,也就是我给田甜送手机的半个月后,田甜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正式工作的OFFER。公司离她的实习公司并不远,换句话说,她还在浦东。
在很多人眼里,浦东和浦西是两座城市,二者的差距大概就是北京王府井和石家庄菜市场的区别。但是对于真正在上海生存的人来说,只要能赚钱的地方,它都可以成为上海。
在等三方协议的田甜离开了现在的实习公司,转而到要入职的公司以实习生的身份熟悉工作环境。离开前,田甜和他们的同事聚了最后一顿。
当然,这种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可能参与。除非田甜是她原先公司的领导小媛姐那样身份非同一般。
据她所说,当时宾主尽欢,可能是身处职场的同事们见惯了离开,所以送走田甜,就像是一场异地恋,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物理距离远,但是只要有爱,大家就是朋友。
田甜倒是很感动,晚上回来的时候眼眶都有点红。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大学后的第一次分别,在一个多月后,她将会迎来第二次分别——毕业,那时候会更难受。
相比较田甜在行业竞争中的新生,我显得有些迷茫。
奔三是个尴尬的年龄,既不够年轻也不够资深。拼身体拼不过毕业生,拼能力比不过管理层。
再这样下去我头发就要掉光了。
周末的时候,田甜约我出门。
我很想窝在屋子里投简历,但是我看到田甜的眼神,我还是屈服了。
她是个细腻的女孩。
今天去的地方并不算太远,正是离屋子不远的海边。
我们的出租屋在华夏东路,位于上海偏东,再往东走,就会到浦东机场,就会靠近海边。
今天天气正好,田甜穿了一身棉布碎花长裙,站在栏杆边,张开双臂看向大海。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发尖撩过我的鼻翼,痒痒的,暖暖的。
我走了几步,背靠栏杆,笑盈盈地看着田甜。
“看我干吗,一起来啊,”田甜有点不好意思,拉了我一把。
我只好站在她旁边,做出同样的姿势,仿佛两个rose在泰坦尼克号船头等待jack耳语——我本来应该当jack的!
“丢雷楼某啊。”我冲着大海喊。
要是对着山谷喊那才有气魄呢。
“不许说脏话,”田甜一指戳过来,对我进行思想教育。
“不说了不说了,”田甜的指法是我的死穴,我投降认怂。
生活确实很操蛋,但是骂也骂了,你总不能撂挑子不干吧。
玩闹了一会,田甜找了个长椅坐下,我也跑过去凑热闹。
“孙铭,你最近压力太大了。”田甜直视前方,盯着那片算不上蔚蓝的海水。
“我猜你也看出来了。”我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我这表现也太明显了。”
“你就是藏不住,傻瓜都能看出来,”迟疑了三秒,田甜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我不是说自己是傻瓜。”
“噗,”我就喜欢田甜犯二,“你成功把我逗笑了。”
田甜气出了包子脸,想对我动手但还是消气了:“算啦,这次就饶了你啦。”
她又恢复那副元气满满的笑容,双腿摆动,裙角摇曳。
我长呼一口气,右胳膊搭在椅背上,靠着木椅看向天空。有一家飞机从浦东起航,在我们头顶渐行渐远,划出一条长长的航迹云,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喂,孙铭。”田甜喊我。
“怎么了?”我保持着发呆的状态。
“喂,”田甜喊我,“孙铭。”
我侧过头,正好看见她的侧脸,装扮精致的脸颊离我只有三十公分,我似乎能感到她皮肤上象征着青春的小绒毛,在阳光下摆动。
田甜没有答话,似乎叫我的名字只是一时兴起。
就保持这个样子,再多一秒也好,我想。
“没什么,”田甜似乎是为了回应我几分钟前的疑问,她从长椅上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我们走吧。”
晚上的时候,田甜下厨做了一顿饭,用来庆祝她在上海的扎根,也用来为我的跳槽做个好的铺垫。至于为什么不是我下厨......
“你除了做方便面还像样,做出来的其他事物都是黑暗料理。”这是田甜的原话。
人们在幸福的时候回怀疑人生——为什么好事都能让自己碰到?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遇到田甜,真的是用了我前三十年的运气。
“锅碗你洗。”田甜在厨房里喊。
就算是我洗碗,那我遇到田甜也很幸运。
田甜做的饭确实很好吃,我对愿意给男生做饭的女孩子没有抵抗力。咳,你可能想起了王小纯,不过王小纯也是我铁兄弟死党,所以这句话依旧成立。
在今天前,说实话,我充满了紧迫感。就像是成绩倒数第二的学生,突然间发现倒数第一考试好好学习变成了全班前十,而自己是真的菜成绩还是稀烂的心情。
我没法在现在的公司妥协谋生了,勉强自己保住这份稳当的饭碗也不是不行,但我不能保证自己某天会不会翻车。老周都走了,我真的能待下去吗?
所以我只能离开,但是这个业内环境,对我并不友善。
说回重点,田甜就像是那个成绩变好的倒数第一,我就是那个菜的抠脚的倒数第二。说我是大男子主义心理也好,自寻烦恼也罢,我确实因为田甜找到工作而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无关嫉妒,只是单纯的压力。
如果是王小纯跳槽成功,老陈跳槽成功,或者是帽子发绿的丁哥升职成功,我都不会有紧迫感,但是田甜不一样。
我和田甜的关系,会让我不由自主有种把田甜的成就变成自己要负担的压力的问题。那么重要的田甜,我要做得更好,把比她自己能获得的更多的东西都给她。
田甜可能发现我现在因为某些事在烦恼,所以今天才会强行邀我出去吧。
“田甜,”埋头吃饭的我抬起头,又不好意思说些情话,“二货。”
田甜一头雾水。
一时嘴嗨的下场,就是我承包了一周的洗碗工作。
现在,公司里大概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走了。
并不是谁透露了秘密,只是我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有心人都可以查到,这个圈子就这么大,随便动一动,就会荡起一圈水波,藏都藏不住,更何况是我这种没有掩藏的。
老领导老周的股票抛没抛出去我不知道,但是他已经离职了,现在我们空降了一个新领导,听说是高薪挖过来的,两个老板直接挪了一点股份出来,连带着我们这个部门也换了工作,办公区搬到了东南角。
虽然听起来现在的我们比以前闪耀多了,但是待遇并没有变动,我猜是新领导知道了我下一步的动作。
当然,凡是有点职场思维的领导层,都不会随便对下属下绊子,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普通员工可能会走什么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至今,我没有被这个新领导穿小鞋。
老陈过来和我勾肩搭背:“上班时间看什么小黄网呢?”
“你这思想太龌龊,”我怒其不争,“读书人的上网,怎么能叫上小黄网?那叫艺术鉴赏。”
“呸,”王小纯被我的公然开车搞得无语了,“把耍流氓叫的这么清醒脱俗也就是你个老司机了。”
“咳咳......”我老脸一红,辩解道,“我和老陈开玩笑呢,哪能真的乱看网页。我分明是在计算后台数据,调整运营策略。”
“嘿嘿,”大富在一边憨厚的笑,但是眼神男人都懂。
真冤枉,我得揍老陈一顿。
“走了走了,”王小纯扶额,“开周会了,别让领导等太久了。”
在学生时代,你应该认为开会是人类最蛋疼的举措;走向社会后,头脑风暴和会议成了你划水和领导拖延下班时间的战术。
事实上,开会也确实如此。
除了开头的二十分钟,剩下的时间就是尝试说服不同观点的人。
比如说我,就是被领导说服承担活动策划的那个。
没错,这次周会,领导给我增加工作了。
如果我是过年前的我,心里大概不会出现什么不乐意。但是我现在没必要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我对领导的做法报以最大而已的揣测——要么是挽留我的试探,要么是想给我这头溺水的骆驼加最后一根稻草。
我现在不想猜领导的心思,我只想有饭吃有钱赚。
白色灯光下,PPT幕布前,我举起了右手,示意我有问题要提。
这里开个车——男人不能不举。
“孙铭,”领导伸手示意我作答,“有什么疑问?”
“报告老板,”我争取让氛围轻松一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最近工作饱和,恐怕难以再增加工作量了。”
小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问题不大。
如果说我没有表现出离职的倾向,这种做法就是找死的表现,但是现在我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fire了,所以胆子肥了不少。
“那你有什么建议吗?”刚过三十的领导正视我,虽然脸上带笑,但我有点笑不出来。
“我最近统计运营数据的时候,发现了策划部二部仅仅起了承接idea的作用,和运营部门之间的沟通交流仅限于最低限度的团队配合。”我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表格,“活动策划,策划部门应该负起责任,我们团队作为统筹性质的部门,不能做哪里需要去哪里的钉子。”
“数据做的不错,估计策划部要生气了。”我被投影仪的光线照射,看不清对面的脸,我才他现在脸上带着一丝调侃的笑,“那好,活动策划项目移交策划部,我和他们领导说一声,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人说话,这场会议就散了。
“胆子挺肥啊,”王小纯捅捅我,“梁静茹一定给了你不少勇气。”
“我这是上烤架前的烤鸭对命运的最后挣扎,”我发挥自黑精神,“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还以为你会吵起来呢,”坐在角落的大富凑过来,和我们一起把会议桌收拾干净。
“吵架是小孩子的游戏,”我拔出连接电脑和投影的转接线,转过身看着大富,偷偷压低声音,“用不用我向上边提一句让你试试策划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