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一路迤逦徘徊,盘缠早已用尽,此时已饿了一顿,忙向路人打听路径,路人道:“你说的是药王庄吧?过了这江州城,向南二十余里便是了。”
林七驱马进了江州城,耳听得街头巷尾叫卖声不绝于耳,奈何兜中无银,只好埋头走路,任由肚子咕咕直叫。出了城门,向南疾驰二十余里,陡见好大一个村落,向路人一打听,果然便是药王庄了。
他循着路人指引,辗转来到崔家门前,陡见一座大门矗立身前,端地气派非凡,牌匾上书‘药王庄’三个大字。
他此时饿得狠了,一心只想混顿饱饭,也不管合不合规矩,抓住门环一阵猛拍。不多时一个小厮探出头来,问明来意后说道:“您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
过得片刻功夫,那小厮又钻出门来,说道:“林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林七随着那小厮七拐八绕,约莫用了顿饭功夫,终于来到客房。小厮道:“主人正在会客,烦请公子稍待片刻,老爷一会就到。”
林七也不知他说的‘老爷’是谁,毕竟按年纪来论,崔运鹏只怕也是六十有余,足可称得上老爷了,心道:“反正已到了崔家,总能见到便是!”
那小厮正要出门,林七忽道:“这位管事,府上可有现成的点心?”那小厮“啊”地一声,说道:“公子是还没用饭吧,我这就吩咐下去!”
林七闹了个大红脸,自己虽然是客,但一进门就要吃食,实在非尊客所为。但比起脸子还是肚子更为实在,便只好不要脸了。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后悔,一路上实不该随意挥霍。
过不多时,几个侍女鱼贯而入,将菜品一一摆在桌上。林七虽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他数年奔亡,又在凌剑峰呆了七年,布衣素食早已惯了,这等好酒好菜,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一见之下不由得直咽口水。
众女摆下酒菜,一个侍女道:“贵客请先用饭,老爷少刻便来相见。”林七连连说好,心道:“自然是吃饭要紧,崔爷爷虽说长了两条腿,总不至于见了我就跑,终究能见上面的!”
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形象,倚着桌子大快朵颐,仿佛半辈子不曾吃饭一般,惹得众侍女掩口直笑。
老话说“眼大肚小”,正是林七如今的写照,他饿了一整天,心里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谁知几筷子下去,肚子已是胀鼓鼓地不堪忍受,只好望着一桌子好菜兴叹。
那侍女又道:“尊客吃得太急了些,何不饮些酒水解渴,这桂花酿可是我药王庄独有,别处可喝不到呢?”说着提壶替他斟了一杯。
林七听得声音清脆悦耳,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见她十八九岁年纪,容貌秀丽双目灵动,俏脸上泛着笑意,目光盈盈直视着他。林七老脸一红,尴尬说道:“原来还有酒呢,我一时心急,倒给忘了!”
他本是个酒鬼,饭后一杯正得其时,况且美人斟酒,若硬要往外推拒,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来呢。他举杯正要喝下,忽听门外有人道:“是林公子到了么?贵客登门不曾远迎,恕罪恕罪!”
话音未落,只见一青年转进门来,风度翩翩神色从容,一望便知是有身份之人。林七起身抱拳,正要客套几句,只听那少女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那青年道:“我一猜便是你捣的鬼,林公子是爷爷的贵客,你可不要胡闹!”那少女撇了撇嘴,轻轻‘哦’了一声,急向身旁的侍女使眼色。那侍女忙道:“既是老老爷的客人,我这就换上太禧白!”
林七一闻到酒香,肚中馋虫早已勾了出来,不舍地道:“这桂花酿醇香浓厚,也是极难得的好酒,就不必换了吧?”
那青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桂花酿极其普通,乃是款待一般客人所用。若爷爷知道我以此酒款待公子,定要数落我的不是。”说着接过他手中酒杯递给侍女,回头横了那少女一眼。
那少女毫不示弱,狠狠瞪了他一眼,鼻中轻哼地一声,与众侍女出门去了。林七只觉他兄妹二人言行怪异,一时却又琢磨不透,不由得怔怔出神。
那青年道:“舍妹娇纵惯了,时常借机胡闹,还望公子勿怪!”林七连忙摇头示意不怪。
二人又客套一番,原来这青年便是崔运鹏次子,名叫崔衍,而那少女便是崔占城常提起的乖孙女崔念雪。
不一会儿侍女换过酒来,二人对坐而饮,相谈甚欢。眼见天色将晚,忽听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林大哥,爷爷请你前去相见。”说话声中一人转进门来,正是先前化作侍女的崔念雪,此时已换过装束,更加地光彩照人。
林七正要离席,崔衍忽地按住他手掌,低声说道:“府中诸事皆可不必在意,唯独我这妹子顽劣非常,林兄需得小心在意才是。”
林七不明所以,正要问个明白,崔衍却和身扑在桌上再无半点声息,若非看得明明白白,还道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林七无可奈何,只好随崔念雪出门。崔念雪笑道:“林七哥哥,刚才我二哥与你说什么啦?”林七见她笑靥如花,完全不像崔衍所说的那般顽劣,却也不好出卖朋友,忙道:“都是些酒话,我也听不太清楚!”
崔念雪撇嘴道:“少骗人了,他定然说我任性胡闹,要你小心提防,是也不是?”林七抵赖不过,只得苦笑着点头。
崔念雪又道:“原来你真是慕容爷爷常提起的林七哥哥,幸亏你没喝我给你的酒,不然爷爷非罚我不可。”说着一吐小舌,朝他做了个鬼脸。
林七顿时间汗毛倒竖,脱口道:“酒里莫非有毒?”崔念雪撇嘴道:“说什么下毒那么难听,不过放了点麻药而已。”
林七不禁暗叫侥幸,别的他不知道,这麻药他却是一清二楚。若是当时一杯下肚,在众女面前来个四仰八叉,那还如何抬头做人?况且依着这野丫头的性子,指不定还要吃什么苦头呢。
他初到崔家,竟险些被使药暗算,心中不禁有些郁郁,却又不好直言责备,只得道:“我初到贵地,与小姐你并无挂碍之处,不知何故如此?”
崔念雪道:“林哥哥误会了。只因每年这个时候,便是爷爷的回天丸出炉之时,不少商家便请托爷爷的故人登门求购此药。这回天丸十分珍贵,爷爷又念及旧情不好推脱,于是便由我来接待这些客人。林大哥你进门便提爷爷,我只道你也是前来求药的。”说着对他报诸一笑,算是表达歉意。
林七心道:“就算是崔爷爷不胜其烦,这样待客未免也太过了些吧。”只听崔念雪又道:“林大哥你走快些,爷爷听说你来可高兴坏了,这会儿该等不及了!”说着踮起脚尖,一蹦一跳地向前跃去。
林七加紧脚步跟随在后,心道:“我曾听崔爷爷提过,按说她也该有二十出头,怎地行事如此轻率跳脱,便如同八九岁孩子一般,莫非她有些心智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