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有时问起慕容逸,崔占城总是笑嘻嘻地道:“他在外面晒太阳呢,这小子老了老了,倒有这种嗜好,奇怪,当真奇怪!”林七总觉得他言语中有幸灾乐祸之意,一时却也想不透其中关键。
又过了六七日,林七伤势渐好,胸口不那么痛了,偶尔下床活动也没了眩晕之感。他想到室外活动,却被崔占城臭骂一顿,说是怕他染了风寒,就此一命呜呼。
林七闲极无聊,只好在屋子里打转,某日忽从石椅底下翻出一本书来。那书并无封面,只是一旁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另一旁则画了些小人,或蹲或站摆着奇怪的姿势。林七心道:“这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内功心法,竟被扔到了此处,须得问过二位爷爷才好,武林中偷师学艺可是大忌!”
林七向崔占城打听,崔占城连连摇头,只说不知。他又问慕容逸,慕容逸道:“这是我六十年前从少林寺捡来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你要是有兴趣,修习一下倒也无妨。”
林七曾修习过一种叫做霹雳掌的武功,但此功刚猛霸道,实在不适宜他现在的身体,照着书本修炼一段时间后,只觉内力渐渐变得柔和中正,浑身暖洋洋的舒泰无比,就此越练越是着迷。
一日清晨,林七打坐一阵,起身在屋中打转,忽听屋外呼声大作,不是夹杂着呼痛之声。林七听出是崔占城的声音,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崔爷爷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忙转身奔到屋外。
一出屋门,林七不禁呆了一呆,但见群山连绵,尽在自己脚下,原来自己正置身于峰顶之上。回头看时,自己所居之处却是一个山洞,也不知是何方高人,就着巨石凿出偌大一个空间。
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十余丈外人影闪动,二老不知何故又打在了一处。慕容逸手执一根手指粗细的木条,东一下西一下迫得崔占城连蹦带跳,口中呼痛不止。终于被他觑的一丝空隙,借机跃开丈许,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小子下手也忒狠了,我都挨了十几下了!”
慕容逸道:“那你服还是不服?”崔占城道:“服个屁,老子压根儿就没说错,凭什么服你!”嘴里说着话,转身往洞口奔来。慕容逸刚要追赶,抬眼见了林七,老脸一红就此收势止住。
崔占城奔到洞口陡然间见了林七,不禁呆了一呆,霎时间老脸涨得通红,气愤愤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受伤么?”
林七见他脸上手上青一块紫一块,总算知道他平日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强忍着笑意道:“崔爷爷,你没事吧?”
崔占城怒道:“谁有事了?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对了,谁让你小子滚出来的?”
林七哪敢说是出来瞧热闹的,就手摆了个架式,说道:“呆在屋里闷坏了,所以出来走走,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崔占城脸色稍缓,道:“少做那些鸡飞狗跳的玩意儿,省得又让老子多费心!”
林七连忙陪笑道:“是是,让爷爷费心了。”崔占城哪里理他,快步进洞去了。
林七游目四顾,原来此地竟是一处方圆数里的孤峰,四周皆是深达数十丈的峭壁,自己当初也不知是怎么上来的。再瞧那树林之中,时有小鹿、獐子、兔子等出没,却不怎么怕人,只是不远不近地观望。转头远远瞧见慕容逸蹲在地上,手里不知在摆弄上么,忙快步走近,原来他正收拾一只獐子。
慕容逸头也不抬地道:“臭小子,干什么?”
林七连忙陪笑道:“不干什么,就是到处看看。嗯,那个,慕容爷爷,你二老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慕容逸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才逮到这只獐子,刚要给它剥皮,那老小子非说不能从头顶剥皮,要从背上剥皮才对,于是我俩就争了起来。谁知那老东西东拉西扯,竟扯出了几十年前的事,说我除了剑法还可以,其余的一无是处。我忍无可忍,于是便教训了他一顿。小子你说说,到底是头顶剥对,还是背上剥对?”
林七连连摆手,说道:“小子年幼无知,爷爷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那个,慕容爷爷,你二老玩闹归玩闹,可是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一点,你看崔爷爷他......”
慕容逸道:“怎么臭小子,你要替他打抱不平么?”
林七头摇的似波浪鼓,连连道:“不敢不敢。”
慕容逸道:“我又没用力,哪里就下手重了。再说他小子要是这点擦伤都治不好,哪还称什么药王,趁早回家奶孩子去!”
慕容逸将獐子收拾干净,用木棍穿了,架在火上烤,约莫正午时分,只闻得四下飘香,獐子肉眼看熟了。崔占城施施然从山洞出来,手脸上的红肿尽去,只留下了淡淡的红斑。林七心道:“二位爷爷虽率真爱闹,但这一身本事,倒真真令人不可思议。”
崔占城老实不客气地扯下一块肉,大模大样地塞进嘴里,对二人道:“这肉不错,吃!吃!”慕容逸却不动手,只瞪大眼睛盯着他,待他将肉咽下肚去,这才扯一块肉吃了起来。
林七不明所以,也跟着吃了起来,谁知肉刚入口,几乎吐了出来。原来那肉表皮虽看似焦黄酥脆,里子却并未完全烤熟。他转头望了望,但见二人大口吞咽,浑然无事一般,只好皱着眉头咽下。
吃得一阵,崔占城突然一阵咳嗽,拿出一个葫芦咕咕喝了几口,递向林七道:“小子,喝口水吧!”林七道谢接过,喝几口后递向慕容逸,慕容逸悠地向后一缩,说道:“不喝,我才不喝!”突然之间,他手上一松,掌中的肉掉到了地上。林七转头去瞧,但见他张大了嘴巴,吃力地道:“这...似..是..怎..怎么....”话未说完,忽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林七吃了一惊,叫道:“慕容爷爷,你怎么了?”
崔占城哈哈笑道:“小子别慌,他屁事儿没有,只不过是到了晒太阳的时间了!”说着将眼睛瞪得老大的慕容逸抱起,放到一旁的青石板上,口中说道:“刚才揍我揍得那么狠,今天非让你脱层皮不可。”
转身向林七道:“臭小子走吧,今天爷爷心情好,好好给你诊疗诊疗。”林七道:“那慕容爷爷他......?”崔占城道:“没啥大事,我在盐里放了点东西,也就够他晒两个时辰太阳的。”
林七道:“啊,你在盐里下毒了,那我怎么没事?”崔占城怒道:“说什么下毒这么难听,我不过放了点麻药而已。他自己不肯喝水,那怪谁去?”
林七心道:“您二老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小子我还是少管为好,否则引火烧身,那可不大妙!”他也不敢回头去瞧慕容逸,只怕自己瞧见他丑态,届时被他挟私报复,急匆匆跟着崔占城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