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剃了胡渣,沈子臣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换了一套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扣子半开,露出上身颈间的肌肤。
黑色的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沈子臣将头发梳整齐,偌大的镜子依旧在那里,房子也依旧还是那个房子,只是已经少了许轻歌。
往日有她在,房子里都充斥着温暖,心没由来的绞痛,沈子臣表情扭曲,忍着痛将衬衣扣子扣好。
前生的记忆最近老爱在脑子里盘旋,弄的他痛苦不堪。
对那个女人的记忆只存留在最后的匆匆一瞥,便没有多余。
世上许多事都无法解释,就好像那个女人,为何能活的那么久?她拥有的能力又该是怎样的?
沈子臣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陈殊会帮他。
许轻歌出事昏迷,吴阿姨也过去医院照顾她了,偌大的别墅里寂静的仿佛随时都会闹鬼一样。
沈子臣拿着外套出门,陈珂已经开车回公司,他去见轻歌,他的妻子。
脑子里的神经一直紧紧的绷着,他怕突发意外。
许轻歌就是他的命。
有人常说,这世上,没有谁失了谁就活不下去。
可是,沈子臣没了许轻歌就真的会死。
这世上,真的有人失去一个人后会死,因为爱到极致的时候,全世界都只有她。
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源自于她。
室外的阳光毒辣,沈子臣的手冰凉,仿佛坠入深海时的感受一般,所有的海水灌入鼻间,喉间。
一瞬间无法呼吸。
拉开车门,沈子臣有些手软,脑子一阵眩晕。
许轻歌,许轻歌,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呐喊,喊着她的名字。
许轻歌,许轻歌,这三个字,已经像是用烙铁一样烙在他脑子里,烙在他心上。
刀子也刮不去,因为已经深入到骨。
驱车离开别墅,海风有些大,车窗打开,风灌入车内,吹的他的头发凌乱,咸湿味道的风渐渐随着车子的速度被甩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带着树的清香和花的芬芳的清风。
车内的透明吊坠上,四面都是许轻歌的照片,往右往左都是许轻歌。
沈子臣嘴角扬着,他安慰他自己,不一样的,这一世和上一世是不一样的。
对,不一样。
除了陈子昱的意外,其他的都是一样地。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沈子臣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车场里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车开进来时亮起的车灯亮及一时。
锁好车门,沈子臣从地下电梯上楼,许轻歌住在五层的VIP病房,有专人照看,家里的阿姨也在,沈子臣却还是放心不下,前几天忍着性子不敢来看她。
终究还是忍不住,哪怕她未曾清醒,可他还是只想要能在身边,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哪怕微弱他的心也会不那么紧绷。
他怕极了她会死,血流遍地的那一刻,前生得知她死亡消息时的恐惧一瞬间席卷心头。
电梯里空调的温度有些低,一路到五楼,都没有遇到同行的人,这样也好,省得听那些人嘈杂的声音。
空气中四处都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两边的墙壁下摆放着绿色的植物盆栽。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医生提示,五楼一层住的人比较少,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回荡。
沈子臣黑色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安静中有些刺耳。
无端的,他越来越讨厌医院这个地方,甚至,他也排斥听到医院这两个字。
每次提到医院,许轻歌就免不了又要出事受苦。
他宁愿住院受伤的人是他自己,身体上的痛总能比过看着她痛,她虚弱无比时的心中刺痛要强得多。
病房门忽的打开,在他还未伸手之前打开,吴阿姨拿着热水瓶出来,看到门外的沈子臣有些惊讶。
轻歌出事以后,他一直没来看过她,她还猜测是两人感情出了问题所以他才不来的,心中不免对沈子臣有了些不好的看法。
“她怎么样了?”沈子臣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吴阿姨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窝深深凹陷,黑眼圈浓重,脸上也是一片疲惫不堪之色。
想来,这几日他也不好过。
到底他还是老板,吴阿姨也不便多说什么,她只是个保姆,豪门里面的事以及主人的家事她都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恢复的很好,医生说今天会醒。”吴阿姨侧过身子,苍老的脸上有对许轻歌的心疼。
在自己的婚礼上出了这么的事,昏迷这么多天,丈夫竟然一面都没有露过,她开始怀疑当初他们的恩爱是不是都是在演戏?
“我去打点热水。”吴阿姨让过身子,沈子臣点点头,迈步进了病房。
许轻歌安静的躺在那里,身上插着透明的输液管,胸口受伤时被包扎的痕迹隐约露了出来。
白色的纱布明显。
输液管里,白色的液体缓缓流动着,穿过细小的针头进入她体内。
许轻歌脸色还有些苍白,没了婚礼时的娇俏和平日里的红润。
沈子臣拿了旁边的凳子坐在床边,缓缓的拿起她没有插针的那只手,因为这么多天昏迷输液,许轻歌的手格外冰凉。
“轻歌,冷不冷?”放到嘴边轻轻吻了吻,唇上的温度和手上的温度一样薄凉。
沈子臣一惊,慌乱的将她的手放入被子中盖好。
病房里陷入诡异的沉静,吴阿姨打完热水回来推开门,看到坐在床边的沈子臣后摇了摇头,沈子臣似乎没发现她。
将水瓶放在地上,吴阿姨轻轻出门,将门带上,她去买点早餐回来,等下轻歌若是真的醒了,也不用急急忙忙去买。
昏迷这么多天,醒来肯定是会饿的。
沈子臣一门心思都在许轻歌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吴阿姨进来又出去的动静。
“轻歌,快醒来吧,醒来看着我如何替你讨回来。”沈子臣嗓音里多了一丝狠厉嗜血。
病房的窗口开着,有风吹进来,沈子臣替许轻歌提了提被子,怕她被风吹的不舒服。
窗外,叫不出名字的树摇晃它粗壮的身体,树叶摆动,楼下花园里许多小花争相开放。
风来,带来阵阵清香,鼻间消毒水的味道渐渐淡了些。
沈子臣将头轻轻靠在病床边缘,阖上眼睛,这几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
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袭来,在她身边,他安然睡了。
窗外的树抖动的动静更大了,树叶不堪寂寞,争先恐后的从树上逃离,这树,大概是发狂了。
大概是舍不得让风离开。
沈子臣睡的安然,就连许轻歌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道。
许轻歌是被压醒的,沈子臣头压着她的手臂,手臂发麻,许轻歌便醒了。
被他压的不能动弹,许轻歌尚还很虚弱,偏头看着沈子臣睡着了也不叫醒他,就那样忍着发麻的手臂任由他枕着。
她看出了他的疲惫,她知道她出事不好过的一定会是他。
许轻歌有些自责,那天沈子臣走了,她坐在镜子前上妆,也不知怎么了。
她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直到,那把刀插进她的胸口,她看着血液流出,缓缓抬头,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
那个人,那个人有着一张和陈子昱一模一样的脸。
失去知觉和全部意识的时候,她感觉到下腹一阵坠痛,她想叫沈子臣,可她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那个人从阳台离去,睁大的眼睛一点一点的阖上。
再醒来,满身疲惫的沈子臣在她手边。
许轻歌空着的手摸了摸小腹,空荡荡的。
一瞬间,泪就涌了上来。
她感觉到孩子在她肚子里慢慢流失率她却无能为力。
许轻歌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她很久以前就经历过一样。
许轻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怎么就一点防备就没有了?
她一定是被沈子臣宠的都快忘了那一身本事了吧?
那个人真的是陈子昱吗?若不是,又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脸?
许轻歌开始迷茫起来,她想过和沈子臣在一起会有困难,可那些困难全都源自于沈自诩,沈子臣已经架空了沈自诩的势力,如今的沈自诩只是一个空壳,又怎么能…
手臂的一阵麻麻的痛,许轻歌动了动手,或许她应该叫醒他。
许轻歌这样想着,沈子臣却是真的醒了。
对视了两秒,沈子臣怔了怔,似乎还在做梦的感觉。
“沈太太?”
“你把我手压麻了。”许轻歌动了动手臂,按照言情小说剧情不应该是男主角受伤,然后女主角枕在男主角手臂上吗?
然后男主醒来,万般心疼女主对他的照顾。
再然后了?
嗯,必然少不了一番热吻。
然后情不自禁,医院的小床开始禁不住折腾。
然后医生好巧不巧的进来检查,撞破激情。
许轻歌脸上还挂着泪痕,沈子臣一下子抬头,脸上所有的疲惫全数暴露。
“对不起。”沈子臣握紧她的手,轻轻按压,揉捏。
“没话对我说吗?”或者,没有话想要问她吗?
“醒来最好。”缓缓的吐出四个字,沈子臣倾身按了护士铃,还是叫医生来做个检查。
“我睡了很久?”沈子臣指腹擦了擦许轻歌的脸上的泪痕。
“不久。”不久,只要醒了就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