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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瑜和傅濯顺着人潮来到河边。
林生拿宫里的腰牌仗势欺人,很快便为两人寻到了一处清净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个小贩在卖花灯。
林生很机灵,一样买回来一盏,摆在两人面前又退了出去。
北瑜看了看,质量还不错,回头问他:“你喜欢哪个?”
她蹲在地上,披着晚霞。大氅的衣摆在她身后像花儿一样绽开,她便是那最姣美的花芯。
傅濯垂着长睫看她,唇边难得染了笑意,也贴着她蹲下来,“我…心悦你。”
什么样子都好,什么颜色都无所谓。
只要她在身边,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最美的颜色。
少年很少这样直白露骨的表达欢喜。更多时候,他会像一头年轻的雄狮,不讲道理的霸占着她的视线。
北瑜也笑起来,轻轻的、柔柔的,和远方的晚霞一起映入少年的眼底。
她捏捏傅濯的耳垂,忽然窜上天空的礼花在她眼底洒了斑斓的碎光。
“我也喜欢你。”
喜欢你怂唧唧的,喜欢你可怜巴巴的求求。也喜欢你孤傲狠戾的模样和口是心非的傲娇。
“傅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绚烂的烟花在她身后炸开。
少年眨眼,贴近一些,“告诉我何事?”
“…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
也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
傅濯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捏捏北瑜的鼻头,“傻瓜。”
哪里有见过?
如果真见过的话,他一定早就缠住她了。
过去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十余年便不会那么痛苦。她会像朝阳一样,温暖轻柔的拥抱自己,将他从一望无边的黑水里带出来。
“是真的。”北瑜主动握住他的手,拿掌心温着他冰凉的指尖,“上辈子。”
又或许是下辈子。
两人挑了两盏花灯,各自背过身去写下愿望。
少年动笔很快,三言两语,似乎没什么心愿。
写完便悄咪咪的站在北瑜身后,仗着身高优势偷看她的寄语,被人发现了便快速移开眼睛看向别处,一副“我没看我只是凑巧站在这里”的模样。
北瑜笑他,“幼稚。”
托着花灯放进河里。
虞河是内陆淡水河流。水流不急,平稳宽阔,这会儿河面上已经陆陆续续漂了百来盏花灯,被水流和缓的推向远方。
一眼望过去,静谧的水面被花灯勾勒出绮丽潋滟的长河,连接着看不清的彼岸。
傅濯目送着北瑜的那盏红色花灯远去,手背在身后比划了几下。路边的大树影子婆娑,无风起舞,有什么东西从树上蹿了出去。
北瑜余光扫到了,权当不知道。
她还很贴心的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一会儿。
影一便捧着那花灯回来。灯里放了从宫里带出来的蜡烛,个头大,也重,压得那盏灯越过了蜜蜡涂成的防水线,浸湿了大半截。
再晚去一会儿,估计就该全被水打湿沉底儿了。
“陛下。”
他毕恭毕敬的举过头顶,傅濯垂眼看了看,四下观望没见北瑜的身影,快速捏起来掰开花瓣。
就着河边微弱的光线看里面的字——
平安顺遂。
就这样?
少年抿唇,不大高兴。
帝王都追求风调雨顺长命百岁,可他却是个例外。
活二十年也是活,活一百年也是活,可若是叫他舍弃北瑜独自活过一百年,那这漫长的岁月便不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折磨。
他才不要什么平安,他所求不过是她而已。
傅濯不死心的翻看着花灯,巴掌大的小灯被他掰开揉碎,大卸八块,终于在内芯的背面找到一行小字。
他翻开看了看,唇边染上了笑意。
“喏。”把纸灯递回影一,“叠好,放回去。”
影一:……
您都拆了还怎么叠??
他没法子,抱着那盏灯去寻小贩,看看商贩身上有没有胶水能把骨折的花瓣粘回去。
北瑜踩着点回来,瞅见少年唇边压不住的弧度,斜眼揶揄他:“你捡着金元宝了?这么开心。”
傅濯拉过她的手,把人压在树上厮磨,来回来去咬着幼嫩的耳垂,“阿瑜,你刚刚许什么愿了,嗯?”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就他那点鬼心眼子,她一眼就看透了。
少年的小计谋被人当面戳穿也不害臊,还磨着她:“可我想听你说。”
“……”
说个屁,她不要面子的?!
“说嘛。”
“不说。”
“说嘛,好阿瑜。”
“说也行。”北瑜忽然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我许了什么愿。”
小暴君不吭声了。
他稍稍离远一些。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许是那目光饱含了太多深意,自诩老妖婆的北瑜忽然还被他看得不自在了。
“不说就算——”
北瑜一下子便投降了。
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垂下去,脑袋偏向一侧,优美的天鹅颈在夜幕下白到发光,像涂了一层白釉。
“…别喊了。我说还不行么。”
傅濯还不知足,捏着人的下巴把脸扭回来,非要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许的愿望是——”
一簇簇烟花在头顶炸开,她定定的望着少年,缱绻的颜色落入眼底。
“愿你这一世平安顺遂,愿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少年眯着眼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瘦削修长的尾指伸出来,“拉钩。”
那一红一蓝的两盏花灯承载着他们的心愿,顺流而下,此时已不见踪影。
——不离不弃,长长久久。
——平安顺遂,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