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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西郊民房。
“可看清了?”
“殿下,看清了。是皇上没错,身边就跟着几个影卫和林生那老太监,还有个女的,躲在兜帽底下,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刚放完花灯,往上清寺去了。”
“衣服上没标志?”
“回殿下,没有。”
“没有便罢了。”玉扳指敲了敲桌面,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去,领两千人扮作流匪把傅濯绑来,手脚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两千人,很多了。
如果不是那小子太阴太狠,之前派出去的刺客和幕僚节节败退无一得手,他也不会狠下心出这么大的血。
“是!”探子领命,“殿下,那个小姐…?”
“呵,左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属下明白了。”
藏在黑暗中的男人重重的拍了下桌面,暴露在月色里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当年被傅濯那个野种阴了一把,与皇位失之交臂。朝堂上他的势力就此蛰伏,他这一派的朝臣都知晓他与傅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断不会把女儿交给他。
敢把女儿交出去的便是自讨苦吃,可怪不得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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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濯和北瑜特意避开了人群,很晚才到上清寺。
寺院里有一颗百年古树,据说从前前朝起便已经屹立于此,盘根交错的粗壮枝丫上挂满了红色的牌子和风铃。
晚风吹来,叮叮咚咚的脆响奏成了空灵悠扬的曲章。
北瑜从扶梯上爬下来,他们俩的许愿牌挂在树冠最顶端。太高了,四周没别的牌子,很是显眼。
傅濯对这个位置很满意。
两个牌子上的红绳不一边长,他的那个总是被晚风吹得缠上北瑜的牌子。
少年心情很好,笑意始终挂在唇边,指着那俩牌子,“阿瑜,你看它们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像不像鸳鸯交颈?”
止则相偶,飞则相双。
他们本就注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北瑜没那么多文学细菌,看了一眼牌子,啧的一声:“我看像麻花。”
傅濯:……
你才麻花!你才麻花!姑娘家的怎么一点不懂浪漫!
少年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很是难受。把人按在树上一顿乱亲,亲得她眼尾有水汽氤氲上来,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他抱着北瑜,紧紧黏在她身上像只树袋熊。鼻翼间尽是清甜的橘子香,忽然便有种岁月静好的餮足。
“阿瑜。”
“嘘。”
怀里的人身子倏地紧绷起来,像蓄势待发的猎豹。借着月色少年看见她指尖有丝丝缕缕的银线埋入地下,四面八方的向远处延伸。
“有人来了。”她把少年藏在古树的阴影里。“你带了多少人出来?”
“十个影卫。”
影卫从树梢跃下,单膝跪地等待命令。
虞城三面环山,那两千人策马而来,大地轰鸣颤抖,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里颇有千军万马之势。
北瑜垂眼,转着腕子上松松垮垮的镯子。她还不曾将这区区两千古人类放在眼里,几万丧尸围城都活下来了,这些人也不过是千里送人头。
不过…
纤长的睫毛颤了下。
将计就计抓出背后之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濯。”她抬眼,吻了吻少年的下巴,“你信我吗?”
“信。”
北瑜笑笑,“不怕我把你卖了?”
“一条贱命,卖了更好。朕做鬼也要缠着你。”
小暴君反客为主,搂着她的后腰把人狠狠的压进怀里,“做了鬼,朕便日日夜夜在你身边游荡,看你沐浴,观你更衣,等你入眠后把你拆之入腹!”
叫你现在总也不肯从!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那你还是活着吧。”
别想偷看我上厕所你个变态!
这两人完全没有紧张的样子,身后的影卫倒是各个神经紧绷,腰间的长刀已经抽了出来。
北瑜趴在傅濯耳边小声把计划告诉他。少年完全没有疑虑,扭头便指挥那十个影卫:“你们带林生回宫,不必管朕。”
“陛下?!”
“不必多言,朕自有安排。”
“可是——”
傅濯眉眼一沉,那股子阴郁狠厉的劲儿又浮上眉梢。
影一不敢多言,他曾跟随…或者该说被北大人允许跟随十几日,自然知道这人身手不凡,一手暗器更是出神入化,有她在身边陛下不会出大问题。
况且玉玺和虎符又都在陛下手中,不管是安平还是怀乐,都必不敢贸然杀害陛下,担了那谋逆造反的罪名。
影一护着老太监往后门撤,林生眼圈泛着红:“陛下…您…您一定平安回来!”
少年颔首:“不必惊慌,若有人问起朕去了哪里,你便寻个由头拦住他们。”
“…老奴遵命。”
林生和影卫前脚刚走,两千流匪便围了过来。
穿的粗麻衣裤,带着缺了口的大砍刀,一身行头倒是真挺像流匪的。
为首那人用粗布遮着脸,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挥舞着砍刀念台词:“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
北瑜撇嘴,“行了别絮叨了,我们跟你们走。”
“……”
不是,还没到那一趴呢啊!咋不按台词走呢!
“咳,那个!戴兜帽那个!摘了帽子给大爷看看脸!”
皇帝身边的女人肯定都天仙似的,殿下既然说了不用管,何不让手底下的兄弟们乐呵乐呵!
那人眼神猥琐,傅濯受不得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被他们这般折辱。耷拉着的眉眼死气沉沉,黑压压的眸子不见一丝亮光,乌云遮月,看人的眼神像看死人。
虽然单薄瘦削,但傅濯确实是会武功的。
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合拢,一把小刀从袖袋里滑出来。只需臂膀一挥,这把泛着寒芒的小刀便会精准插进那人喉里。
不过北瑜更快一些。
埋进地下的银线盘根复杂得像巨树的根茎,幼嫩的芽悄悄探出,缠绕着流匪的双脚飞速生长,一息之间便吞噬了半截身子。
“啊——!!”
“什么东西?!”
“闪开!快闪开!!”
银白色的幼苗茁壮生长,散发着比皎月还要圣洁的光辉。活人给予了它养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极了在夜幕下享用猎物的野兽。细小的根茎缠绕上恐慌的人类,不一会儿便开出了一朵朵花儿。
那些金属质感的花苞与人类差不多高,饱满圆润,花瓣上遍布着繁复的纹路,细看像是用银线丝丝缕缕的织成。缓缓绽开后花蕊殷红醒目,走近了才知晓那原来竟是一副副光秃秃的骨架,血肉挂在惨白的骨头上,一根根竖直,竟还有种血腥诡异的美感。
一下子便折了百余人。
北瑜轻笑一声,把小暴君护在身后,“还想看么?我的脸。”
“妖、妖女——!!”
她嗤笑,怎么是妖女呢?妖怪可没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