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遂和一干绥德百姓每月操练三回,每次操练三天,虽然每次都累的够呛,但是行伍里面众人一同挥汗如雨,喊着打杀声,让马遂有种别样的感觉,渐渐对当兵也不是那么排斥了。
绥德镇民兵分为长矛兵和弓箭手两队,每人另配有一把短刀,马遂在长矛兵之列。如今,民兵已训练两月有余,因为是李千户亲自训练,已有显著成效。虽然不能与同时期的明朝新兵相比,但也能令行禁止,看起来也有模有样。
六月份,鞑靼再次入侵延绥(1),速度很快,不久就到达了绥德镇的范围。
巡抚项忠为了以防万一,让民兵也跟随军队一起作战。不过只是安排民兵在大部队后方,以防万一,做预备队之用。
事实这次上民兵确实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鞑靼虽然这次进攻看似来势汹汹,但一触即退,似乎只是为随后大量入侵前的一次试探性进攻。马遂他们只是做了些战后打扫战场的工作。
但尽管如此,头一次上战场的马遂在打扫战场时也心惊胆战,看着满地的断臂残肢,特别是还要割下鞑靼尸体的首级,吐了不止一回。
终于赶在宵禁前,马遂又一次浑身发软得回到了自己家中。
李氏见到马遂完好无缺地回了家,一颗担惊受怕的心终于从嗓子眼落回到了肚子里,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猪肉汤,温柔的对着马遂说道:
“相公累坏了吧?喝点肉汤补补吧。”
马遂看到碗里清汤中泡着的猪肉,不禁又想起战场上泡在血水中苍白的尸体,一股反胃涌上心头。
赶忙低头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哼!我把碗放这了,你爱吃不吃!”说完李氏又扭头走出了房门。
马充赶紧开口安慰父亲,说道:“爹爹,这吐呀吐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马遂起身瞪了马充一眼,结果又是一阵阵反胃,又接着趴着干呕起来。
......
要问鞑靼问什么六月份只是试探性地进攻,因为秋天冬天才是鞑靼从蒙古草原南进的好时机。
因为每到九月份和十月份,草原上青草被啃食的差不多了,马儿强壮,牛羊膘肥肉多,游牧民族采用的是前方是骑兵,后面是赶着牛羊大部队的后勤的这么一种进攻方式。
而六月份鞑靼的进攻,他们本着捞一票,实在捞不着就跑的心态,所以没有后勤。没有牛羊拖慢进攻的步伐,来的快,去的也快,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成化二年十二月,鞑靼大举南侵。
陕西巡抚项忠看到民兵的训练初有成效,想着民兵已经经历过一次战争了,就把民兵编入了作战方阵当中,让各部带着自己训练的民兵一起出兵抗虏,其中马遂等五百民兵跟着李千户麾下一千名明军,在参将汤允绩帐下。
在大战没开始前,李千户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预感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可能会异常艰难,于是临时决定把自己三十名亲兵一半拨给马遂。
马遂本来想拒绝,可是看到自己岳丈不怒而威有的面孔,再加上在他手下长时间的训练,形成了凡是长官的命令都不能反驳的习惯,所以没敢拒绝。
午时时分,汤允绩所率明军和鞑靼两军在一处狭长的山谷中,交战在了一起。
汤允绩按照巡抚项忠之前商议的诱敌深入的计谋,要在午时时分,故意在敌军前漏出破绽。
因此午时一到,汤允绩立刻指挥部下,所有士兵且战且退,尽全力后撤。
这支鞑靼骑兵看到了明军有撤退的迹象,心中一喜,想着不如乘胜追击,于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发起了全速追击。
尽管汤允绩已经撤得很快了,但他没想到鞑靼竟然考虑都没考虑,冲的如此之猛。所以鞑靼自然比佯装溃败的明兵速度要快,转眼间大部队已经咬到了汤允绩的队伍。
汤允绩面对如狼似虎的鞑靼骑兵,此刻却停住了撤退的脚步,挥旗让军队调转方向,停止了撤退,严阵以待,拦住鞑靼的进攻。
巡抚项忠收到了汤允绩打出的旗语,指挥部下,从两侧山上包抄下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鞑靼将领此刻才明白上当了,心中既恼火又害怕。不过,眼看现在明军还没有完全形成合围之势,他明白只有从汤允绩他们防卫最弱的地方继续冲锋,迅速击溃前方汤允绩他们的小部队,撕开一条口子,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因此心中发狠,命令全军全速冲锋,尽最快的速度破开明军阻拦。
汤允绩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再撤了,因为此时正是歼敌的大好机会。如果自己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就会打乱此前巡抚项忠的作战计划,功亏一篑。便对身边千户打出旗语,誓死保持阵型不散乱。
马千户听得汤允绩的命令,明白面对气势汹汹的鞑靼骑兵,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于是安排五百民兵朝着项忠所率领大部队的方向一侧迎敌。一来他们是新兵,恐怕禁不起鞑靼的一次猛烈冲击,反而可能会带乱明军阵型;二来两侧鞑靼的攻势也稍微弱些,希望自己好友的独生子不要像他一样战死沙场。
两军很快就交战在了一起,沙场烟尘弥漫,喊杀声震天。
马遂只见面前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敌人,一次次挺戈向前,鲜血很快染红了衣襟,此时此刻也杀红了眼,只有不断挥舞兵器,才有可能活下去。
杀!杀!杀!马遂脑中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也多亏李千户分来的亲兵,在好几次敌人挥刀劈来,眼看马遂就要性命不保的时候,都被他们千钧一发地挡掉了。
后面明军大部队一来,鞑靼很快就败下阵来,抵抗也没有先前那么激烈了。结果到最后,也只余鞑靼首领和拼死护卫他的亲兵,数十余人逃出了生天。
“哦!我们胜了!”马遂耳边传来明军的欢呼声,马遂这才停止挥动手中的武器,但是看着身边只剩下了七八个李千户的亲兵,周围民兵也只剩下了十几人,脑袋有些发懵,不由自主地朝李千户所在的战场中心那边望去:
只见战场上没有一个好好站立着的明军士兵,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痛苦的求救声,只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因周围浓厚的血腥气味充满了鼻腔,再加上没有主人的安抚,在急躁地踏着马蹄,不安地甩着尾巴。
马遂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岳丈,赶忙朝主战场跌跌撞撞地跑去,一路上看见伤员就仔细辨认。结果找遍了战场上所有伤员,都没有发现李千户的身影,一股不安渐渐涌上心头。
“千户大人!你醒醒啊,千户大人!”马充听见一名士兵的痛苦呐喊声,触电般地扭头看去,看见一个李千户的亲兵,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李千户,伤心欲绝。
马遂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脚一软,摔在了地上。
成化二年十二月,毛里孩再犯延绥,鞑靼被击败,明参将汤允绩战死。
(1)我查阅资料,成化二年六月,历史上鞑靼首领毛里孩再次入侵延绥,被总兵杨信和项忠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