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自向权那日与钟天辰宿醉在紫竹林内,看上去很长的五天时间实际上转瞬即逝。
不过这五天可真的把向权累的不轻,从来没有过的。
直系旁系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长辈同辈前来拜访,那门庭若市的模样,弄得在旁的仆人都有些纳闷,啥时候自家少爷的人员是这般的好了?
但实际上向权有苦自知,这些名义上打着送别旗号的亲戚朋友们,他们哪是搞什么欢送的?分明就是想从他的嘴巴里套出点东西来,比如自己什么时候走啊,比如关于继承人向墨轲是有什么别的说法吗之类的等等。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在向权说给钟天辰听后,后者都有些咋舌,惊讶于大氏族内部勾心斗角的剧烈,也感叹于向权竟然能将各种氏族关系处理的天衣无缝,且看上去游刃有余。
对此向权只是笑笑,哪有里会有天生的虚与委蛇,都是锻炼出来的“才能”罢了。
向权前往南都的日子没有人知道,出发的那天的阵仗自然也是低调,出行的随从也仅仅才三人,而且里面竟然没有小青梅?这让时候听闻的许多人都感到惊讶。
这三人除了小筷子小凳子两人以外,另外的一个人竟是当初王博韦事件在内城内对向权有过不恭举动的张战勇。如此看来,向墨轲对于他这个儿子此去南都的安危还很是上心的。
当然,向权并不这么认为就是了。
向权站在被暗子们悄悄清空的街道上,对来人一一告别,有孔白丘、有小青梅、有康老、有钟天辰......这些熟悉的面孔一一划过向权的眼中,深深的记在脑海中,唯独少了的,是那个曾今在他心目中十分伟岸的身影。
向权的目光不免有些黯淡,心中自嘲声亦浓。
孔白丘缓缓走出,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钟天辰。
孔白丘宠溺的拍了拍着这个他十分得意的学生的肩膀,道:“权儿,你与你父亲的事,做为外人我也不好多说,但你要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你的父亲!他的做法都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的师傅。”任谁都能听出来,向权语气之中的敷衍。
孔白丘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向墨轲的难处他明白,向权的痛苦他也懂,可是他却不好越俎代庖,替这对父子去交流,向权字里行间的语气让他明白,这对父子之间的那日产生的裂痕也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
他收起纸扇,从衣襟中掏出了一卷书信,郑重其事地递给向权,说道:“这里是一封信,信里面大致写了一些你到南都的一些注意,你切要谨记!还有,如果你到了南都可以直接去醉梦阁找你叔叔向辙,他十有八九就在那。”
“对了,还有,你二哥向越的道观长山道也在南都,他喜好穿着月青白色的炉纹道袍,背长挂七尺仪刀,腰间悬有障刀,你不用去刻意寻他,但若是遇见了你可以向他求得帮助,毕竟血浓于水。”
“嗯,知道了。”
“临走前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能做到的为师定当竭尽全力。”
向权从孔白丘手中接过信件,将它好好的藏在心口。听见孔白丘最后的这一句话,突然来了精神,眼珠滴溜溜的一转,然后嘿嘿笑着盯着孔白丘腰间悬坠着的双鱼佩目光火热,表情却一副非常拒绝的模样,连连摆头,“没有了,没有了。”
孔白丘一愣,伸手轻轻刮了下向权的小鼻子,笑骂道:“小滑头,临走前还不忘敲你师傅竹杠。”
孔白丘随手便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了向权,说道:“这双鱼佩想来陪伴为师十二载了,是当年为师的师傅赠予给我,今日就送你了也没什么,就当是一种衣钵的传承和为师为你此行南都启的一个好兆头吧。”
向权抚摸着手中的双鱼佩吗,感受着其上的温润之感,心中徒然间充斥着一股被人牵挂着的温暖。他将玉佩挂在腰间犀角佩旁边,低下头的瞬间,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珠,高兴地对孔白丘说道:“徒儿谢谢师傅!”
“少爷......”小青梅依旧穿着一身鹅黄的可爱衣裳,但大概是伤感的缘故,今日的她却不如往日一般心思活跃,总是一副活力充沛的样子,反倒有点像一枝被雨打坏了的油菜花,瘪瘪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向权又何尝不想带小青梅一同前往南都?但当他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康老交给向墨轲的当天下午,就被向墨轲严词拒绝了,这闹得向权当时心里面又是一阵膈应,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向权笑着走上前,嘴角噙着如往日一般贱贱的笑容,轻轻的捏住小青梅软软的脸颊,“噫——怎么啦?现在倒是知道舍不得我啦?”
照往日来说早就应该跳起来,给向权来一计额头重击的小青梅被向权这么一弄眼圈瞬间就红透了,豆珠般大小的泪珠啪嗒啪嗒的虽在地上,也让这送别的气氛压抑到了最低点。
向权顿时有些心疼,神色都柔软了下来,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故作欢笑的调笑道:“不错不错,以前想让你哭你都不哭一下的,今天要走了,你倒是知道满足了我这个心愿。”
他松开了捏着小青梅脸颊的手,发泄似地狠狠地揉着她那个重重垂下的脑袋,“张狂”地笑着:”还是这样的小青梅好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啧啧啧,真棒!”
站在一旁的葛老见小青梅被欺负,提起袖子喘着大气就要上去给向权一个教训,但却被一旁的康老偷偷的拉住了。
“滚啦——”小青梅终是被向权逗乐了,一挥手将向权恣意妄为的右手给打落,虽说眼眶依旧红红的,但至少相比于刚才,已经是好上许多了。
“咳咳——”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毫无眼力的响起,挥散了空气中淡淡的情愫和沉重的气氛。
被人打扰了这样暧昧的气氛,向权自然恼怒,回头怒视过去,却瞧见钟天辰一脸不爽的站在孔白丘的身边,向权顿时大笑,在众人出乎意料的目光中一把勾住钟天辰的肩膀,“你这个闷骚的家伙!我不会忘记你的!只可惜,看不到你在最终考核中输给我的模样了,这会是我一生最大的憾事的!”
“滚!”钟天辰一拳捣在向权的小腹上,没用了多少力气就是,“真不要脸,私下斗过多少次了?哪次不是我胜你一筹?”
向权反驳道:“你才不要脸!你最不要脸!说让我一个車结果和放屁一样!”
钟天辰亦是不甘示弱:“你还不是一样,说好围棋少算自己几个子,可最后呢?没少算还多算了!”
“你@!!@@!”
“你才!@!@!¥@!¥”
......
对骂没来往个两三个回合,两人忽然相视而笑起来。向权拉过钟天辰的手臂,贴在钟天辰的耳边悄悄说道:“臭猴子,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就乖乖的呆在学子楼等我,等我叫你去做官去!”
钟天辰目光微闪,心思聪颖的他听向权这么一说便是洞悉了后者的想法,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刚过喉咙却改了道,“你是我钟天辰至今唯一看得起的同辈人,去了南都不要被埋没了。就算被埋了也要留只手,好当我羽化成蝶时将你在从泥沼里拉出来。”
向权没有反驳,望着钟天辰,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长呼了一口气,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扫过向府的大匾,扫过金陵的蓝天白云,
“金陵,家乡,生我养我的地方,等我在南都混个风生水起后衣锦还乡的!”向权把玉佩狠狠的攥在手心中,心中豪气万丈的同时更多的是许多的不舍,离乡才知家安贵,七个字,却将离乡的忧愁写尽了。
孔白丘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好了,好了。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一定还会再相见的哟!就别在这唧唧我我的了。”
向权被孔白丘这么的一调侃闹得满脸红,就连钟天辰那仿佛水火不侵的脸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扭曲起来。
“谁!谁和他唧唧我我的了!”向权梗着脖子叫嚷道。可这么一说,四周的气氛似乎更奇怪了,每个人似乎都是一副忍笑忍的非常幸苦的模样。
向权此时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让他钻进去,他胡乱的叫了一声,逃也似地钻进了马车。
小筷子小凳子见主子上了马车,在对众人一一行了礼后,也跟着上了车,而剩下的张战勇自然而然的就牵起了缰绳,当起了马夫,他对着孔白丘拱了一手,而后便在孔白丘的示意下,一抖缰绳,缓缓离去。
一行人私人便是在众人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谁也不知道,向权这一去会是几年,谁也不知道,这一去之后向权又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孔白丘目送着车队直到它们消失在人海茫茫之中,回头时,却看见满脸疲惫的向墨轲缓缓地从向府大门内侧步出,遥遥地望着车队离去的方向。
“墨轲,他们早走远了......你没有来,他似乎很伤心哟。”孔白丘望着好像苍老了十岁的向墨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向墨轲不为所动,依旧极力地目眺远方,似乎所有的心力都牵连在远方那小小的黑点之上,一直到最后那忽隐忽现的黑点也消失在地平线中时,他才不言不语地转过头去,拖拉着曾经挺拔的身躯,慢步走进府门,就像是暮秋的老人,苦涩的声音飘来:“我不来,权儿伤心;我来了,权儿只会更伤心。”
孔白丘看着向墨轲孤独的背影,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扇,微微叹道:“权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你,才是最伤心的吧......”向墨轲却是听不见。
啪的一声,孔白丘手中纸扇一展,快步追上向墨轲,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高声道:“墨轲!话说咱们好久没喝酒了啊,怎样?今天喝花酒去!”
“别折腾了,今天没什么心情。”
“没事唉,嫂子会明白的!听说红桂坊来了个美人,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