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夜黑,路甚崎岖,陈嘉芸见陈玉珠走得惶急,怕她摔倒,喊道:“你走那么急干嘛,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
陈玉珠只当不听,仍然一味赶路。陈嘉芸几个起落赶上,一把拉住,道:“阿……珠姐……”
陈玉珠瞪大眼睛看她,忖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阿珠姐?”
陈嘉芸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听他这样叫你……”
陈玉珠道:“不害臊,明明自己比人家大,还叫人家姐……”
陈嘉芸脸上微红,但听她语气并无愠恼之意,道:“我今年才十九岁……”
陈玉珠道:“十九岁也比我大,我都还没到十六岁!”
陈嘉芸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才十六岁?”
陈玉珠气道:“怎么,不信?”
陈嘉芸道:“才十六岁,你这身段……”
陈玉珠道:“我这身段怎么?”
陈嘉芸道:“没什么……”
陈玉珠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嘲弄意味,冷哼一声,大声问道:“我问你,方才你为何要这样……”
陈嘉芸道:“什么要这样?”
陈玉珠道:“就是……就是……打呀、骂呀什么的。”
陈嘉芸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讪讪道:“阿珠,方才我那样,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好不好?”
她说这句话又甜又糯,楚楚可怜,像极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陈玉珠没好气道:“你不害臊,我都害臊,怎么和别人提?”
陈嘉芸闻言先是一喜,转瞬脸色一黯,显得甚是失落。
陈玉珠怕她暴起伤人,始终提防,见她如此模样,稍微后退一步,陈嘉芸欲言又止,一时气氛十分尴尬。
正在此时,忽然脚下一阵晃动,陈玉珠站立不稳,陈嘉芸道:“小心!”伸手扶住。
地面晃动一会才息。陈玉珠心想:“难道是海啸?”
她在幽海边上住了十多年,记忆中,大凡地震无不是由海啸引起。
陈嘉芸却心头一沉,望向内陆一片山头,暗忖:“这是什么?”
原来那山头上竟然冒出一股冲天的妖气,那妖气磅礴宏大,直冲云霄,尔后慢慢收敛隐藏消失。
那妖气虽然远隔数十里,但气势之盛,压力之大,竟使陈嘉芸心中凭空生出一种无力感:
“这是何等的妖力,那蛇妖已然厉害,和这个一比,可差得太远!”不知为何,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陈玉珠见她忽然害怕如斯,奇怪道:“你怎么了?”
陈嘉芸牙关打颤道:“没……没怎么……”
与此同时,被绑在廖府柴房中的半人半鹰的顾龙樱忽然张开眼睛,一下挣开身上的绳索,冲破屋顶飞出,朝着那妖气冲天的山头一声长唳。
方才一阵地动山摇,廖府早已乱成一团,其中几处楼阁还燃起了熊熊烈火。
廖府的仆人来回奔跑,有喊地震的,有喊着火的,乱成一团蚂蚁,一时倒也没有人留意到顾龙樱。
有一两人倒是看到一道黑影冲破屋顶,揉揉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还以为是紧张出了幻视。
那顾龙樱朝着那妖气长唳了几声,又自跃下,推了推顾颉秋,咿呀地叫了几声,却怎么叫也叫不醒。
她气恼之下把顾颉秋往背上一抛,再度飞出屋顶,匆匆向幽海飞去。
其实,她也不知往哪里飞去,只觉得那妖气厉害之极,自己可斗它不过,下意识地背着顾颉秋逃得远远的。
才在空中飞行了半刻,忽然那妖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不曾存在过,身上压力顿消。
顾龙樱见前方一处悬崖,降落其上,回过身来奇怪地看着那妖气发出的山头,实在想不明白。
顾颉秋从顾龙樱背上滑落地上,摔了个平川落雁屁股朝天式,被地面碎石一硌,顿时“哎呦”地一声醒了过来。
站起身子来,阵阵晨风吹在身上,不由打了个冷颤,见顾龙樱正背对着自己在悬崖边举目远眺,一只手还往脑后勺捉挠着,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样子。
顾颉秋走近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顾龙樱扭头见是顾颉秋,顿时露出笑容,一把抱住他,把他往空中抛了抛。
顾颉秋道:“好了,好了。”
顾龙樱才把他放下,顾颉秋道:“我们怎么到了这个地方?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着迷?”
顾龙樱指着远处一片山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表情甚是紧张惊恐。
顾颉秋哪能听得懂她说什么,只想那不是落霞山吗?
其时已渐渐开始天亮,一轮红日从海面露出半边,光线在空气中的浓雾中折射,那落霞山隐藏在斑斑彩色的浓雾之下,显得如此冷清、落寞。
顾颉秋心中泛起几分伤感,不由自言自语道:“唉,算下时日也差不多一年了,想一想好像已经离开了好久,又好像昨日一样,也不知林叔、小童怎么样了?还有那个臭……算了,希望她也一切安好。”
正在回忆之中,顾龙樱忽然拉着他的手指了指那落霞山,顾颉秋道:“你是要我们到那边去?”
顾龙樱点了点头,顾颉秋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回去了,只差两年了,这世界上的一切就与我无关了,回去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那些东西,那些人就留在那里,就算没有我,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顾龙樱似懂非懂,露出失落表情。
顾颉秋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怎么就到这里来了,我记得我和你喝了很多酒,然后就醉过去了,咦,阿珠姐她们呢?”
忽然想到,会不会是那陈嘉芸作的鬼怪,把阿珠姐掳走了?想到此处,不由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