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遄飞被一把抓住,他费劲的想把孙大午的手掰开:“行,我们现在就坐索道下去。”
孙大午听后点了点头没说话,用力咽了一口吐沫。
陈遄飞扶着孙大午,避开蜂拥而上游客正想要往下走,突然一只手拍在陈遄飞肩上。
孙大建热的满脸通红,他喘着粗气插着腰,断断续续的说:“别…别找咧,额…额在这捏。”
陈遄飞差点都把孙大建给忘了,看见孙大建又爬上来,他没好气的说:“二表舅病了,得赶紧下长城去医院,您先逛着吧,我扶他先下去了。”
孙大建根本不相信孙大午生病了,他眼珠一转,心想是不是胆小的孙大午怕事情败露,想跑回洛水镇呢?他问道:“你咋啦?”
孙大午支支吾吾说:“额病咧,难受的很。”
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水,往远处蜿蜒的长城望了望,叹了口气说道:“燕城,这是咱做梦都想出村看看的大城市。长城,是咱一辈子都没来过的好地方。额刚爬上来,你就要下去,你说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再来么?”
孙大午喏喏的说:“那…那额陪你再看一会儿。”
孙大建叹口气说道:“这景色,美滴很...让小飞给额哥俩拍个合影行不?拍完咱就去医院。
你说这几十年都没生过病,好不容易来了燕城,有点奔头了却病了,额看啊,这真是穷病。”
他要不是被入城检查站的警察拦住,此时根本不会和陈遄飞一家子扯上关系,他打定主意,下了长城拉着孙大午就跑,这玉器找别的地方卖掉。
陈遄飞看到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也是一酸,但他随即想到了危难中的妈妈,他得赶紧跟孙大午下山,于是掏出手机来说道:“我给你们拍吧,我手机像素好点儿,大表舅,你们靠着长城的城墙,后面景色好。”
孙大建尬笑道:“你跟你妈一个性子,四个善良的好孩子。”
他说着背靠着长城,孙大午凑过来站在他边上,陈遄飞往后退了一步,将蜿蜒的长城收入景中,“笑一下啊表舅。”
孙大建面对镜头的表情很僵硬,而孙大午刚刚咽下去了一口粘稠的唾液,他不敢咧嘴笑,怕龇出一口血牙。
这一瞬间,他感觉周围一片静音,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不存在了。他没有看镜头,而是突然抬头望着烈日,太阳什么时候变成血红色了?
耳边一片盲音,他感觉胳膊被猛烈的晃动着,他扭头看着孙大建,他正不耐烦的张口好像在说些什么,可孙大午什么也听不见,那一定是骂他的话吧。
真的是听够了,烦透了,在镇子里被老祖宗天天打,离开镇子了也要听你骂,不如就让额帮你闭嘴吧...这是孙大午残存人间的最后一丝人类意识。
陈遄飞在两步之外的地方举着手机,他突然透过手机屏幕里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咔嚓!”
孙大午一歪头猛地咬向了孙大建的喉咙。他惊恐的瞪大双眼,可孙大午咬着他的脖子一下一下的深啃着,他就像是被砍掉头的母鸡,也随之一抽一抽的抖着。
孙大建用全身力气推开孙大午,随后孙大建一手捂着脖子渗出来的血液,一手惊恐的指着孙大午,身子向后一仰,就栽下了长城。
这些事情就发生在几秒之间,陈遄飞吓得呆在原地。而周围的人群一时也都没注意到异样,人人都在忙着看手机和拍长城景色。
孙大建掉下长城后,孙大午的目标消失了,他抽搐般的扭过头,扑向一个毫无防备的游客,张口就咬向了他的脖子,那个人挣扎抽搐了两下,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珠就变成了灰蒙蒙的白膜,也向周围的游客扑过去。
人群看到浑身是血的孙大午,恐惧的拥挤尖叫,想躲开这个嘴里往下淌着血的疯子,陈遄飞一瞬间就被推倒在地,疯狂的人群猛烈的踩在他的身上向台阶下逃去,然而台阶下的人不明所以,还站在原地。
一个导游被孙大午扑倒,他哀嚎着倒在地上,肚子瞬间被刨开,他很快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用最后的一丝意志撑着攥着喇叭吼道。
“快跑啊!!杀人啦,别往上爬了!”
烽火台上,呆滞的人群这才如梦初醒,所有人一起疯狂朝下冲去。
人挤人,人推人,每个都想疯狂逃跑,长城显得如此狭窄,有一个人突然从楼梯滚下去,随后就像引发了山崩一样,高陡的长城上无数人摔下去。
人群叠压在一起,被压在最下面的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小,渐渐窒息,而远处城楼的游客浑然不觉,还在欢呼雀跃着往上爬。
被挤在墙边的游客拼命想保持平衡,却被人群以巨浪般的力量挤下去,他们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从长城跌入山下。
和还留在长城上的游客相比,也许掉下去反而是一种幸福的归宿,因为长城上已经开始有不止一个浑身是血的丧尸在疯狂咬人,它们的人数还在逐渐扩大着,人们哭喊着却无处可躲,鲜血顺着台阶一层层往下淌去。
此时此刻陈遄飞蜷缩在台阶边缘,他像是被一万匹大象踩过,痛苦的双手护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全都是尖叫声和哭声,还有咆哮声,他感到背部一阵剧痛,是不是要被踩死了,他模模糊糊的想到。
突然有人一把拽起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来,用沙哑性感的嗓音喊道:“快站起来,躺着会被踩死!”
陈遄飞忍着疼,慢慢扶墙站起来,拉他的人是刚刚他和孙大午一起看到的长发姐姐。
陈遄飞正想说一声谢谢,她突然蹙眉,甩起自己的背包狠狠朝陈遄飞扔去。
“砰”的一声,书包擦着陈遄飞的脸颊砸过去,一个满脸是血的丧尸站在陈遄飞身后不到半米,此时被砸中脑袋后退了半步。
陈遄飞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被她紧紧攥住,拉着他往台阶下跑去。
他感受到这只小手的细腻柔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台阶上一片狼藉,地上随处可见慌乱中丢弃的自拍杆、登山杖、被挤掉的鞋子、还有洒落的各种杂物。
他们没跑两步来到北七楼,这里被人群堵的死死的,每个人都在哭喊着想往前挤去,挤过这条分叉小路就能乘坐索道缆车下山,有人已经急红了眼,踩在城墙垛子上,跳下去往索道口挤。
刚刚被砸了书包的丧尸随即追了过来,人群一阵哭喊,却无处可逃。
陈遄飞边上的一个外国胖女人,她显眼的体型成为了丧尸的新目标,她被丧尸一口咬住胳膊,情急之中,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路人的胳膊哭喊求助。
“god!helpme,please...please!”
那个人吓得拼命去抠开她的手,在外国女人手上抠出一道道血印。“别抓我!放开我啊!!!”
救了陈遄飞的长发姐姐露出不忍的表情,她绷紧脚背,小腿肚绷出优美的肌肉弧线,以一个有力的鞭腿扫向那个丧尸小腿窝处。一声闷响,它直接歪跪在地上,可依然没有松嘴,依然发了疯的去啃咬外国女人的胳膊,鲜血喷溅一地,人群又尖叫着往后退。
新的索道车由山下缓缓驶来,受惊吓人群的更疯狂地往前拥挤,无数哭喊和尖叫声,把远处的几个北八楼跪在地上啃食丧尸,也吸引了抬起头来。
那个外国女人已露出绝望的表情,眼珠一翻,变成了灰白色。咬她的丧尸瞬间对她失去了兴趣,又开始寻找别的目标。
外国女人仿佛还带着一丝生前的不甘和怨恨,转瞬扑向那个抠他手的人,他哀嚎着被咬中脸颊,“救我…”他痛苦的向人群伸手,人群闪躲出一个圆,转瞬之间,也同样恐惧的避着他。
陈遄飞扭头看看从北八楼追跑过来的几个丧尸,他对长发姐姐焦急的说道:“他们追过来了,索道车通道都堵死了怎么办。”
索道车平日里那种慢悠悠的观光速度,此时仿佛像一把钝刀磨人神经,一辆车刚一靠近,就有人迫不及待推倒了工作人员,拉开门就往索道车上跳。
平时只能坐四个人的索道车,此时足足挤进去十几个人。索道车坠沉了一些,钢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已经上车的人开始拼命想把新上车的人往下推。
索道车是不停靠的,这辆车立刻掉头往山下走,上不去的人又开始把期望寄托于下一辆过来的索道车。
新一辆索道缆车上的游客才刚刚上山,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被直接拽在地上,人群蜂拥而上。
就这样过去几辆之后,人群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挪动着,他们产生了一丝希望,只要身后有人挡住丧尸,他们就能活着下山。
半山腰刚走的那辆索道车里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充满恐惧和绝望。那个车厢玻璃上喷溅上鲜血,里面有人感染了病毒,索道车变成了美味的人肉罐头,拥挤中一阵摇晃挣扎,里面的人躲无可躲,就这样,索道车载着一车丧尸摇摇欲坠的往山下去了。
想上索道车的人群看到这一幕,再次失去理智。他们蜂拥掉头,想跑下山,而远处城楼的游客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往北七楼爬着,人群互相顶在一起,谁也挪动不了。
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