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陈遄飞发作。
这人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大笑:“嘿嘿,就算你叫我祖爷爷也没用。我刚从那边跑过来,我才不回去呢。嘿嘿,狗世道!嘿嘿嘿...”
那人笑完后,不再理陈遄飞,懒洋洋翻了个身,又缩回了阴影里。
“什么意思啊?你他妈把话说清楚不行啊,装什么逼啊!”陈遄飞不爽的想过去跟他理论,他确实在山洞的门前看到上面写着GATE 001的字样,难道这说明还有002、003门洞吗?
一双手突然拉住了他。陈遄飞侧目,看到聋哑女人对他摇了摇头,她的手热乎乎的,力气不大,却有一种能抚慰陈遄飞暴躁脾气的温柔力量。
她拉过陈遄飞蹲在地上,一字一字写到:“你已经帮了很多,我们接下来一个洞一个洞自己找就行了,谢谢你,好孩子。”
这些字歪歪扭扭,还有错别字,但她写的很认真。聋哑人学认字不易,可见他们都下了一番功夫去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陈遄飞担忧的说道:“那你们说不了话怎么办?”
聋哑男人刚刚不知何时脱了上衣,此时他正低头套衣服,洞里这么冷,他这是干嘛?陈遄飞奇怪的看着他的举动。
聋哑男人穿好衣服后,他把胸口的衣襟拽平,目光坚决的望着陈遄飞。
衣服上未干的血字映入陈遄飞眼帘。
寻女苏佩佩
这字迹一笔一划非常认真,尤其是苏佩佩三个字,非常工整熟练。
“叔叔!你...”陈遄飞注意到他一只手的手指还在“滴答滴答”淌着血,聋哑女人连忙帮他包扎。
人性出于自保,总是不愿伤害自己,哪怕割破自己一点点皮肤,也都是本心极力抗拒的事情。为什么他要这样?
原来刚刚聋哑男人看到那个流浪汉模样的人说山中还有许多洞穴后,他内心也大受动摇,这样找下去只怕自己就先累死饿死了。
他一瞬间也想放弃,可随即父爱战胜了人类趋吉避凶的本性,他在用这种方式鞭策自己,表达不死不休的悲怆决心。
聋哑女人此时则一脸善意的对陈遄飞笑着,她对陈遄飞没有一丝戒备,眼神里只有温暖,啊...是妈妈的感觉…
陈遄飞感觉鼻头一酸,这种力量太强大了,让他感觉心里某个空落落的地方,像灌满个热水袋一样热乎乎的。
聋哑女人低头写到:“女儿可能不在这个洞穴,我们去别处看看,你多保重。”他们说完,互相搀扶着,慢慢向洞穴口走去。
陈遄飞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酸的想:他们这样怎么可能找到自己女儿啊?连个照片都没有。
陈遄飞看着他们走到安检时进来的门口,阿姨手指着外面,警卫队员点点头,他们往外走去,身影渐渐消失。
陈遄飞难受不已,可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帮他们更多了。
不,你可以…
心里微弱的反驳道。
陈遄飞甩甩头,艰难抬脚,慢慢往回走。也只能这样了,我也只能祝福他们了,刚刚那个光脚大汉说的没错,我也配做好事?我算个屁啊?在灾难面前,我就是个最弱的普通人。
不,你不是!
心中不甘的声音越来越大。
陈遄飞越走越慢,渐渐停在原地,他猛地转身朝着洞穴口跑去,边跑边大喊:“阿姨!等等我。”
聋哑夫妇此时还没走远,正在洞穴通道里比手画脚的指着自己干裂的嘴唇,似乎是询问能不能给他们一些物资。
那名警卫队员愧疚的摇摇头:“帐篷已经没有了,食物和水的话明天您早点来,我优先发给你们。”
陈遄飞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面前,一把抓着聋哑阿姨的手,“你们跟我来,我起码能给你们一点点帮助!”
他们疑惑的看着折返回来的陈遄飞。
陈遄飞怕他们不肯接受,直接拉着他们横跨山洞走回去,当他带着聋哑夫妇走到那个阴冷的小角落时,正遇到在帐篷门口焦急徘徊的陈同。
陈遄飞跑过去,抬头看着爸爸说道:“陈同,我每天能有多少吃的喝的!”
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睡觉,因此陈同不敢离开帐篷太远,只能在这儿观望,焦急的等着儿子回来。
陈同早就有些疲惫了。胡渣也乱糟糟的从下巴冒出来,几个小时不见不见憔悴了好多,他没想到儿子回来第一件事是问这个。
陈同奇怪的问道:“你刚去哪儿了啊?我找了你好半天!”
陈遄飞急促的说道:“你别管我去哪儿,你告诉我,我每天能有多少吃的喝的?”
陈同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每人每天一个罐头,今天的你已经吃完了,你是不是又饿了啊?走跟我回帐篷去…”
陈遄飞说道:“好,我今天的已经吃完了,我明天后天都不吃饭了!给我两个罐头!哦对了,再给我两瓶水。”
陈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呢你?”
他一抬头看到了在边上局促不安连连摆手的聋哑人夫妇,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一把推开陈遄飞。“你让开!”他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挥手道:“我儿子不懂事,你们别骗他!快走吧。”
彼时燕城的地下隧道,天桥路边,许多人都装扮成残疾人行骗,陈同还真没见过几个真正的残疾人会出门,因此一看就觉得他们是骗子。
陈遄飞连忙冲过去死死抓着爸爸的手说道:“唉?你怎么这么跟他们说话啊!好好好,给我两瓶水,啊不,一瓶总行了吧?”
陈同满面怒容,压低怒火跟陈遄飞说道:“你给我放手!去回帐篷里去,我来解决就行了。”
陈遄飞生气又疑惑:“为什么?我就要一瓶水也不行吗?咱们不是挨着这后面的石壁吗,拿着瓶子就…”
“闭嘴!”陈同想推开儿子,可他死死拽着自己,陈同感觉自己脑子都要气炸了,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他猛地用力挥手一掀。
“咣”的一声,陈遄飞感觉自己眼冒金星,自己居然被陈同一挥手推在地上,脑袋撞在石头上。
画面倾斜…倾斜...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