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院开考前一天。
子夜,王越偷摸着从狱龙监溜出,往西城走去。
即使是热闹的长安夜市此时也进入了尾声。商贩们开始陆续收摊了,一边嚼着买不出去的吃食一边把东西收好,也不失是一种享受。
这个时候还在街上逛的客人寥寥无几,夜夜笙歌的纨绔今晚也被自家老子抓了回去严加看管:开玩笑,明天国学院开门你敢迟到?
王越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渐渐有了些困意。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凤元大街,于是王越便决定找到那个熟悉的角落草草睡一觉得了:这并非是他脑袋抽了好好的床不睡来和乞丐作伴睡大街,实在是因为……十七的哭声的太瘆人了。
言十七哭起来也不是响亮的大哭:那种哭声坚持不了多久,王越忍了忍也就过去了;那是一阵阵连绵不绝的小声啜泣,时不时伴一声洗鼻子的响声外加含糊不清地唤着言七太太的名字。王越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痛恨自己的听觉怎的就如此之好?狱龙监的墙隔音效果也算不错,奈何修行者的感官超乎常人,这一点的声响对王越来说就像在他耳边打喷嚏似的,把头埋在枕头里也没用。
没办法,总不能把十七打昏吧?王越只能郁闷地爬起来换衣服,怎么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十七的哭声?躲到气海里也没用,该不会是裁决干的好事吧?
元神凝聚在气海中,王越只看到空气下围棋的鬼武者和无所事事的解脱者,皱眉道:“裁决呢?”
“好久没见她了。”鬼武者道,“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哈?我没生气就不错了吧?”王越愤愤道,“被强行控制的人可是我啊。”
“有可能她生病了吧,谁知道呢。”解脱者耸肩道,“顺便提一下:能换一下你气海里的BGM么?女孩的哭声放久了会有鬼片的氛围,我不太喜欢。”
“我倒是挺喜欢的。”鬼武者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道,“很有炼狱的风格。”
“……能不能尽量讲我能听得懂的话。”王越道,“你知不知道我转化你的意思有多累?还要承担理解错误的风险。”
“生命的意义不就在于思考和赌博么?这可是伟人说的。”解脱者鄙夷道,“老是不懂脑子的话会变傻的。”
“哪个伟人?”鬼武者冷笑道。
“好像是个妖修吧,植物系的。”解脱者思索了一会儿道,“大家都叫他周树人。”
“不要胡说八道了。”裁决者虚弱的声音自王越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我现在……有些不太舒服,有什么事么?”
“你生病了?”鬼武者关切地问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裁决者面色煞白,有气无力道。
“可以理解。”解脱者也关切道,“每个月的那几天……”
“滚。”裁决者凝出圣剑,“信不信我告你性别歧视让作者删除你这个没用的角色啊?”
“这么出戏的发言说出来的真的好么?”王越抓狂道,“话说裁决你白天到底为什么忽然就控制我的心神啊?你和言七太太之间闹的是哪一出啊?”
“你口中的言七太太虽然伪装得很好,但她是西方人。”裁决者道,“圣光的气息不会有错。应该是约克家族的吧——还是兰开斯特?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哈?”王越疑惑道,“东西方之间不是已经封锁海运了么?”
“但还是有人会选择铤而走险。”裁决者道,“教廷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被东方人劫走了,她的目的应该就是这个。”
“哦,这么说,就是‘那个东西’吧?”鬼武者道。
“不错。”裁决者点头。
“嗯,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那个东西’的话就不足为奇了……”解脱者点头道。
“……吊人胃口是会不孕不育的。”王越诅咒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抱歉,处于个人原因我不能告诉你。”裁决者歉然道,“之前冒昧的让你和言十七建立契约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契约?”王越好奇道,“那是什么?”
“这我知道,我来说。”鬼武者举手抢答道,“在西方大陆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效忠仪式,双方是平等的,不是什么三无主仆契约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只是多一道保证而已,”裁决者补充道,“十七受到危险的时候你就会感受到,救不救在你。”
“喂,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无情的人么?”王越没好气道,“我的命也是……算了不说了。”
“把话说完啊,你刚刚还说吊人胃口会不孕不育呢!”堂堂解脱者活似一个八婆。
“你自己也不是……”
“啊,你见过元神怀孕的么?”解脱者耍流氓道。
王越:“……”
“好吧,在言七太太回来之前我会保护好十七的。”他总结道,“话说十七的哭声会一直响么?我好困啊。”
“这种情绪的话离远一点就没问题了。”裁决者不确定道,“距离的话……百里左右?”
“……”
王越闪入墙角的阴影里,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条羊绒毯子正准备盖上睡觉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影窜了进来在他旁边躺下,还恬不知耻地把他的毯子拉了一半盖在自己身上:“兄弟不好意思,今晚借你半块毯子盖盖,日后必有重谢!咦你这个毯子有点舒服啊,哪儿买的?”
“你很自来熟啊?”王越不客气地把毯子拉了回来,美滋滋地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至于么……”来人忽然瞪大了眼睛:“咦,你不是王越么?”
“你是……?”莫非真是熟人?王越有些纳闷,月光找不到这里以致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我是麦耀仁啊。”来人指指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几面的呢。”
“啧,不认识。”王越翻过身去不理他,“我知道的那个麦耀仁是个短头发的白痴。”
来人立刻把头发一薅,假发之下是乱糟糟的短发凑到他面前:“现在认识了吧?”
“……”王越没好气道,“我困了,先睡了。”
“别啊,我们这么有缘,难道不该聊一聊?”短发少年笑眯眯道,“你渴不渴?我请你喝点?”
王越确实觉得有些口干,于是抽出手来接过短发少年的杯子,一饮而尽。
“嘶,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苦?”他皱眉道,“你不会下了药吧?”
“怎么会?”短发少年笑道,“经典美式黑咖,不添加任何添加剂,喝一杯少一杯。”
“说人话……”王越只觉得和短发少年对话有一种面对解脱者的错觉。
“哦,就是说你今晚肯定是睡不着啦!”短发少年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撤走所有的毯子,“既然如此你也用不着这毯子了不如给我。”
王越:……
“正好我还没那么快入睡,你也睡不着。”短发少年打着哈欠道,“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