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我有一事瞒着你去做了,而今要坦白和你说一下。”吴奇柳赤诚坦然,若是说此刻还要瞒着白玉,那等些日子,白家来了人之后,又要如何对他交代?吴奇柳向来是一个讲究有来有往的人,刘力帮他,他就教他修行;此刻要白玉帮他,自然也要有所交代。
白玉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便先问:“不知吴长老有什么事瞒着弟子。”他的态度依旧良好,并不因为吴奇柳有隐瞒而生气,大概是这么多年习惯了没有脾气吧。
“此前,门内安排了一批弟子修行,几位师兄本为了本门着想,将不少弟子的家属接了上来,我顺水推舟让孙师兄派人向你家中说了一些功法的情况,让他们派人前来一看。”吴奇柳将之前的安排大致的说了出来,话说完,心念也就通畅了许多。
白玉错愕,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言说,他多年不归家,没想到此刻竟又和那个遥远得有些模糊的家有了一些联系,回过神来却有惊讶:“吴长老难道早已预知今日情景?若非如此,又怎会提前联系天水白家?”
和聪明人说话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必要解释太多,吴奇柳点了点头:“不过是推己及人,做一些防备罢了。”就像他和孙无解释的那般,推己及人,总不过是多预备一些后手而已。
白玉先一叹,而后面色平静:“怕是要让长老失望了。”
闻言,吴奇柳不解,便问道:“何出此言?难道白家不好奇绝世功法?”宅子大了,需要的东西就多,物件,摆设都还是其次,仆人,下属要吃喝,要修炼;子弟,长幼更是如此。食物,财物缺一不可。而其中,功法自然是最最最为重要的。
似在回忆什么,又似在纠结着一些什么,白玉半天不说话。吴奇柳不得不开口再次追问:“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一并说来。我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多少自认是一个讲究人。此前对诸位门人弟子,从没有食言而肥,也不曾损人利己。此间话,出你嘴,入我耳便消,天地间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许是吴奇柳的言辞诚恳,白玉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自是信得过长老,且不说长老待我如何,便是那日传功大会上言辞切切,历历在目,足以令世人信长老为人。不知道长老可有听过我那父亲是如何培养我的那些兄弟姐妹?”
这如何不知?得益于那位暴君的统治,世人对天水白家出色的后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原因无他,天水白家自家大堂有一个排行榜,里面详细的记载着每一个年轻子弟的评分。这一套评分系统,得分取决于他们对家族的贡献,同时也决定他们在天水白家的地位、所能获得的资源、来自家族的助力等等。
高居第一名甚至可以有限度的调动白望的亲军。若是说实力上的助力未必有多大,但谁都知道,这一支部队,是白望戎马生涯所积累下来最忠心耿耿的士兵,是白望最信得过的那一批人,可以说,能调动这一批士兵,某种意义上象征着家族的继承权。
如果是这样,也不过是普通的培养继承人方法而已,但这位白家暴君又如何普通得起来?排行榜上最高的位置上,触目惊心写上了一条其他世家严厉禁止的规则:涉及彼此性命,只要除家主之外无人知晓,可获家主嘉奖,赏赐具体视情况而定!
涉及性命,嘉奖,赏赐等字眼,赤裸裸的鼓励白家子弟互相暗杀!
以那位暴君的话来说就是:“弱肉强食永远是世间最真理的法则。”
吴奇柳喟叹:“你父亲,多少有一些失了良善。这般尔虞我诈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多少有一些暴虐。”
说暴虐都还是给留了面子的,按真的来讲,那是反人类反社会。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白玉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话语从他嘴中说出:“既然生在了这样的家族,享了世人艳羡的好处,自然也要承担一些世人无法承担的东西了。”
这话颇有一些有失有得的意思,吴奇柳也算是赞同:“此言有理。有得有失,从来如此。”
白玉接着说道:“我沦落到今日,或者说如我这般沦落到如同散修一般境地的家族子弟,大多是年岁不过三十,而那些排行靠前的兄长,年岁最大的都有六七十了。我这样说,长老明白吗?”
吴奇柳再次点头:“你是说,白家子女的竞争并不限定出生先慢,年岁大小。这般规则,后出生的孩子,如何能竞争得过?”三十岁的人和六七十岁的人竞争,或许有得一比,但若是十岁和四十岁的竞争,那差距就有些太大了。甚至你一出生,所有兄弟都在处心积虑的想着杀害你,那你又如何竞争得过?
“也不是说不限制,无人知晓便是唯一限制了。”白玉略带嘲讽,又道:“我母亲算得上望族之后,是天水浩洋城主之女。但无奈我出生得慢,平白少了三四十年。加上母亲家族中一些恩怨,十岁那年,几位地位较高的兄长联手做局,让不更事的我落得今日境地,家中其他兄弟姐妹乐于看我如此,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极好了。母亲也因此被父亲冷落了起来。哎,心灰意冷之下,待到稍长一些,我便孤身离了景泰城,四处云游。不瞒长老,我也曾上天心门求仙,但早又兄长做了防备手段,最后不得不落脚在这齐云山。”
白玉再叹:“世人只知大家子弟好,又哪里知其中辛酸。若非母亲家中有一些势力,几位兄长谁也不敢下死手,怕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不过而今这般,也和孤魂野鬼没什么差别了。”
吴奇柳沉默,他也不曾亲眼见过那些白家子弟,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未曾详细去了解过,此刻听白玉说了具体,才知道原来白家子弟的斗争竟是如此残酷。
“吴长老想借助我的身份去白家借人,也许最后借来的会是我的几位兄弟,甚至就是天心门那上面正在修行的兄长。”他笑了笑,:“如果是我父亲,天心门多少会给一些面子,若是他们,怕是要给天心门一个面子了。”
“吴长老此前若是早和我明说,就应该遣人去浩洋,找我外公,再让外公传信于我母亲,再由我母亲说与我父亲,这样还有可能借来我父亲之力。”
吴奇柳突的问:“你家有几个人可以争继承权?”
白玉不解,但还是如实说:“长老问这个作甚?我出门多年,具体也不太清楚了,但若只是说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那就大概有三四十个,再加上他们的子女,大概就有了两百来人吧。不过而今有真正有希望的,无非是排行榜上靠前的那个三四个兄弟而已。”
吴奇柳感叹:“九龙夺嫡都没你们这恐怖,这三四个靠前的,又如何敢说自己有把握?一旦身死,不都一无所有了!”
任何手段都没有消灭肉身来得彻底,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