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张俭逃到了谯县,想起好友荀昱之前为华家子举荐过,于是前往华家投宿。
张俭来家里投宿,父亲很高兴,因为张俭在士林的名声很高,收留他对我未来有好处,不便下床的父亲让我去接待他。
可惜,荀昱被抓之后,接任沛国相的是王吉,他是王甫的养子。他早就盯上谯县的这许多豪强了。曹家他不便惹,但是。。。
自从张俭开始跑路之后,一路仓皇逃窜,虽然每次都会被发现,但每次却又总能跑掉,他就像一条受惊的鱼,整日里惶恐不安,害怕被抓,而宦官们则像渔翁。
张俭一进华府的门,就被王吉知道了,不过他需要时间安排。
三天后。
“不好了,侄儿,王吉带着人正往我们庄园这里来了。”我的叔叔华远面沉如水的匆匆进门,给正在看书的我说道。
我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
“先别惊慌,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让张俭跑路,不然逮个正着更麻烦。”
“对对对,赶紧去叫张俭走。”
“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我现在过去,带他到东门走,你去正门等着王吉上门。”
“那就这么办。”
“王相匆匆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看着带着人气势汹汹进来的王吉,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虽然年岁相仿,但是不敢不害怕啊。
自王吉上任以来,谯县死在他手里的平民百姓,被注销名籍的豪强中人,以百计都不止。
到任后,听说有一家人,生了孩子不想养育,他知道后,竟然将这对父母杀了,游街数日,震怖沛国,分尸之后,还管埋。
今日来势汹汹,来者不善!实难为也!
王吉瞥了我一眼,开门见山道:“何事?汝自知也。张俭何在?”
“张俭,你是说正被通缉的张俭吗,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在哪儿。王相为什么问起他了?”
“还敢嘴硬,你家庄园四面都被我安排人守着,他,跑不了。有,还是无,一会儿自见分晓。”
须臾。
“报,王相,张俭那厮从我们那面逃跑,他马术极好,逃命功夫一流,我们没追上他。”
“废物,循着他的方向,接着去追,追不到,就不要回来了,快去!”王吉先是训斥了来人,然后看着我问道:“这下还有话可说,窝藏要犯,拒不承认,我怀疑你也是党人,走吧,随我走一趟。”
“我,我……”我喃喃不知说什么。就在他们拉着我要走的时候。
“慢着!”母亲掺着父亲走了出来。
“张俭是我旧友,是我安排人收留了他,要坐罪就抓我吧。”
“父亲,不,是我”我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你不用为了我说谎,你和张俭又不认识,你素来只是蜗居苦读医书,和他没有联系,不要骗人了。”
然后看向王吉,说道:
“王贤侄,去年巨高(曹嵩的字)贤弟听说我与党人有所联系,劝我别与他们牵扯在一起,我听从了他的意见,没牵扯党人案中,只不过张俭与我有旧,就收留了他几晚,这事,要坐罪吗?”
“曹叔父素来洁身自好,不与党人勾结,我是信得过的,就算他做保,您不该收留张俭,还被许多人看到,这是陛下亲自下令过问的事情,凡窝藏张俭者,以坐罪处,我素来以严刑治理沛国,就算曹叔父当面,也是如此,法纪不明,我无以立足于沛国。”
“如之奈何?”父亲盯着王吉问道。
“明正法典,以正视听。”王吉一字一顿道。
“好好好,”父亲大笑几声,咳嗽了下,看着我说道,“我儿,照顾好你的母亲”,然后转头看向王吉说道,“是我将张俭引入家中,陛下坐罪,就我一人可矣,也不劳陛下及贤侄费心,我这便自杀谢罪”说罢,还未待我反应,就将袖子里藏着的毒药拿出,服毒倒地。
之前的尹勋在狱中自杀,范滂主动投案赴死等等,这些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不牵扯家里人罢了。
我震惊得看着倒地的父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响,悲从中来得我扑到父亲身上,痛哭不已。
母亲来到我旁边耳语道,“你父亲给你留了一封书信,藏在你的医书里,你记得去看。”说罢,嘴角流血,伏到父亲身上,喃喃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君以先亡,妾岂独活?”
“母亲!”
王吉看了看倒地的二人,说道:“你父母畏罪自杀,只能为窝藏张俭一事解释,但是这并不能洗脱你的嫌疑,听说之前荀昱为你举荐,荀昱是党人,我怀疑你是他的门生,与党人关系重大,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正在为父母在眼前自尽身亡而痛苦不已的我,什么话也说不出,连反驳都忘了。
恰好叔父此时安排完事情回来,对我说,“先安心跟他走,清者自清,后面自有定论。”
在叔父抚慰下,我静下心来,被王吉押走了。
是夜。
突逢大变,我心乱如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这时有个声音悄悄传来,“元化,元化,你睡了吗?”
听到有人呼我,我起身一看,这不是牢头夏侯和吗,“子孝有何事?”
“元化,我听说了你家里发生的事情,严君不幸辞世,请节哀。”
听到他说起父母,我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王吉此人执法为公,刑法酷厉,上任不足半年,日杀5人,至今已近千人死于他手,如今元化落到了他的手里,凶多吉少啊。”夏侯和一脸担忧的说道。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有什办法呢?”我害怕的手脚冰凉,话不能成句。
见状,夏侯和拉住我的手,真诚的说道,“去年我犯病垂死,正是用了元化的药才得以存活,这件事我铭记于心,如今,我正是为了报答你而来,你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唯死而已,今夜,我已骗了别的守卫去外喝酒,现在正是要开牢门送你离开。”
“真是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对了,我走了,你怎么交差?”我被感动的无以复加,刚踏出牢门,想起来自己就这么走了,夏侯和岂不是很难做?
“君救我一命,如今君有性命之危,我又怎能不舍命救君,”说罢,看着还在为他担心的我,安慰道,“你不用太为我担心,我会祈求曹叔救我,看来曹叔的面子上,王相不会太过为难我。”
听了这话,我才放下心来,拉住他的手说道:“今日之恩,永生难忘。”
“不必如此,元化还是赶紧离开吧。”夏侯和劝道。
走出监狱,如同重获新生。但是,我很茫然,不知道去哪,生平第一次做逃犯。
于是,犯了错不知道去哪的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