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没办法停下来想的,总要朝前看。“小天狗”无法在两千公里以外的地方通讯,所以江楠彻底走了,我的心结也了啦。窗外飞驰下青涩的梧桐叶,是否寄而泰来。
在良辰美景中,宛然出现一娇小洁白的身体。浮动的翅膀与天空混为一体。它朝我飞来,停在窗边,脚上拴着一条布袋。里面是一封信,上面道:
吾今所思,恐时之不久伊。愿汝寻往祝辞。
这些分明的大字使我细思极恐。不为别的,这白鸽即是曾祖父当年的信鸽;而这字,就是曾祖父的亲笔啊!怎么回事?莫非当年的信没有送到?那父亲是怎么知道的?它又去了哪儿?
怀揣着问题,我抖擞折精神将信给父亲。父亲看后突然大叫,这不是你曾祖的,是王爷爷的。
但是老王又怎么会和曾祖的字迹无异。还是说是他拿到了那封信,然后给我们的?父亲慌忙收拾,好像一切已经迫在眉睫,这老王跟我们又有何关系?
但不妨先关乎眼前事。老王也走啦,甚至好像都没多看他一眼。他待我们温和有礼,怎么也得做一些事情。我便挑出我一身黑西装,这是曾经生日的时候父亲给的,今天丧临却穿上它,父亲催促着赶紧换掉。我又穿上了另一身白色行装。但当我站到镜子之前,里面的像却依然穿着黑色行头。
“我是做梦吗?”
“这是现实,洋仔”镜子中的人影居然走了出来,看着我,表情凝重而又恐怖,“你知道我是谁的。”
“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慢慢会了解的”说着,摸了摸我的衣领,“这身不错嘛。”
“说吧,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要干什么?”
“别这么激动——我叫华仔,和娜姐来自同一个地方。”
“娜姐……她来自哪儿……”
“这问题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不过我是想告诉你:适可而止。”
“止什么?”
“你每天都挂着那张凝固着的笑,在外表现很是开朗,但其实你早就厌烦了。你听到那些无端的讽刺或是嘲笑,心里会生出极大的怨恨,却还是要和蔼的解释。这不是自己搞垮自己吗?”
“你又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
“毕竟,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嘛!我是华仔,你是洋仔,我们本就是统一体。”
“我才不要!快回你的镜子里去!”
“我可不来自哪儿,不过请好好想想这些话,你需要改变。”
言罢,他在空中打了一响指,便消失不见了……外面是国峰的呼喊声,我带着行李出了门。
飞驰的火车相偎而去,车窗外偶然闪现的西风,去往的是故里。一路节系的贞良死结,蓦然不见。想到王爷爷那一身茶欣,莫非是他给我最后的留念。我真心不想送别,却又不得不去。因为我知道,他想见的只是我,我要完成这最后的遗愿。
时间已经结束,洁白灵堂里的木棺中,老王安详的平躺着。脸上较几年前更暗淡,更阴晦,身上却仍泛着暗淡的茶香。香气遮蔽了我的双眼,刺激着它逐渐变得湿润……
邻居几个跟老王有点关系的皆拿着一条干燥的素巾,披麻戴孝的哭天喊地。我身着缟素,一碗白饭分三次给予老王,并拖着腮接住眼泪。
老王的送行饭来的人反常的多,宣天聊日的唢呐也遮不住孩子们欢闹声,每桌都有年轻的母亲抱着未满两岁的婴孩,熟睡的婴儿何尝不被这些声音惊醒。
而他们中却没有老王的直亲,一个都没有。
老王将会在底下长眠。年轻而又仁慈的地母,愿您永安他清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