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大街上。
金璨站在街道中央,大喝一声:“布阵!”
四条身影瞬间从屋顶、街头、巷口错身而出,金璨、木霆、水灵、火纵、土茫五个人,摆出了五行阵,死死地围困着念尊和重生。
布阵速度之迅疾,罡气涌流之凶猛,念息凝聚之刚烈,实属罕见。
五个人,金璨的朴刀、木霆的长剑、水灵的鞭、火纵的棍、土茫的鸣镝,五件兵器,分列五个方位,随时准备向念尊和重生发出致命的攻击。
念尊看似毫无畏惧,只是重生刚刚入门,看到这个阵势,显得有些惊恐不安。
念尊感受到重生游移不定的念息,硬着口气说:“记住,魔煞界的修行,靠的是你求生的欲望和意志。现在敌人就在眼前,生的意志才是最坚定的依靠。”
重生对自己的表现愧疚不已,躬身:“谢师父教诲,重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念尊点点头,看着眼前的五行阵,对重生说:“灵观修行者,更重阵法。你看,这五个人位置的摆布,与金木水火土代表的方位相切合。所以,这个阵法的运动轨迹,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自由切换。”
重生放下内心的恐惧,认真地观察着五行阵法的变幻。
五个人中,只有金璨是去境境界,其余四人都还在幽溪境界。然而,境界修为的差距在五行阵中,并不是问题。
五行阵是根据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之理来布阵的。这个阵需要五个人同心协力、念息融通、心心相印,凝聚五个人的力量,应对强硬的对手。
五行阵的关键在于阴阳交替、刚柔相济。五名修行者,无论从武器的配备上,还是性别的摆布上,甚至连五个方位的选择都体现了这一点。足以证明,灵观对阵法的修炼,是别具一格的。
金璨舞动着朴刀,挥洒出赤橙两色交融的玄天罡气,导引着整个五行阵按照太极的轨迹,慢慢聚拢,再势不可挡地交错运行起来。
木霆则以三尺剑舞动出黄绿色交通的乾元罡气,迎合着金璨的玄天罡气,让两股罡气交融无间。
水灵是唯一的女性,也是五行阵中关键的一员,她的长鞭一经她的挥舞,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青蓝色的波岚罡气涌动而出。
火纵的棍,在他的舞动下,更显得威风凛凛,一圈又一圈地龙吟罡气,在他的四周激荡奔腾。
土茫已经拉满长弓,带着风啸罡气的鸣镝,正在蓄势待发。
念尊冷冷地笑了,他对重生说:“你今天只是观战,不可参与,退下!”
重生心里很清楚,五行阵他是看不懂的,而且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杀技,这样的实战他除了送死,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只好迅速逃出包围圈,向后撤去。
瞬间,五股罡气慢慢凝聚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五边形,七彩的罡气奔流不息,五个边彼此勾连,又看似各有间隙。
五件兵器从不同的方位,向念尊攻击过来。刀锋冷、剑气寒、鞭影旋、棍身刚、鸣镝吟,五个人的念息彼此相通,坚定的意志凝聚起来,杀机四射,显得凌厉、刚猛。
念尊迎着这些奔涌的念息流,微微闭上眼睛,感应着五行阵的运动轨迹,双手向两边伸展,一团由玄天、波岚两股罡气凝聚而成的黑雾,从脚底翻滚而出,在自己的四周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罡气罩,保护着自己。
五个人旋身半空中,朴刀、长剑循环往复地向罡气罩发起猛烈攻击,一条刚柔相济的长鞭,幻化成一条毒蛇,抽打在罡气罩上,木棍一记又一记地敲打在罡气罩上,一支又一支的鸣镝射向罡气罩,而后有纷纷跌落在雪堆里、街道两边的店门上、瓦楞上、空气里……
整条长街,在五行阵的鼓捣下,雪雾剧烈地翻滚,大街上升腾起一股浓浓地阴寒与惨烈之味。
时间慢慢在拉长,几个人的攻势尽管凌厉无比,配合也是十分默契,却也丝毫伤害不了念尊。
念尊已经是至罡境界,他聚神凝思,感受着五行阵相克相生的转化、更替的间隙。他很清楚,相生与相克的间隙,是真正的危险所在,也是破阵的关键所在。
只要打断了这个间隙,五行阵必乱!阵脚一乱,他也就胜利了。
念尊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已经完全洞悉了相生相克的间隙。于是,不再犹豫,分开双手,聚拢起充沛、厚重的玄天罡气,向这个间隙打出一掌,深蓝色的掌风,裹挟着巨大的气流,飞向五行阵。
五行阵应声而破,阵中七彩的罡气,四散纷飞,像是下了一阵流星雨,与漫天白茫茫的世界浑然一体。
几个人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金璨只是摔倒在雪堆里。木霆跌落下来的时候,压碎了一个房屋的飞檐,水灵从半空跌到一棵树上,重重地磕在粗大的树干上,再跌进雪堆。火纵和土茫跌下来,砸断了酒馆的屋顶,压碎了桌椅……
一招得手,念尊立刻赶到重生身边,带着他迅速逃离这条街道。
重生这一刻对念尊是充满了崇拜和敬仰,他急切地问:“我们去哪里?”
念尊说:“你需要好好地修炼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就去青丘山。”
……
……
洛城,介非家的小院。
玄之决定再来见老人一趟,对于介非如此惨烈的开局,他即便是方外之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老人已经在书房里备好了茶。他娴熟地热水、洗茶、冲泡、过滤、去沫,片刻后,才将茶水分别倒在两个杯子里。
玄之惬意地闻着茶香,不由得说:“大师手里,凡物不凡。”
老人说:“宗师手里,凡人不凡。”
玄之说:“敢问大师,凡物与凡人可有区别?”
老人说:“有,也没有。”
玄之微微一笑:“大师是想说,二者都为凡,不过一个为人,另一个为物?”
老人喝下一口茶,淡淡地说:“道极世界里,无差别;出离道极世界,自主选择。”
玄之这才放心地喝下杯中的茶水:“如此说来,道极世界里,凡物之茶与凡人介非,也可以这么理解?”
老人却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宗师觉得此茶可香?”
玄之脱口而出:“绝对不是凡物。”
老人这才说:“那么人,也不该只是凡人。”
两位俱是道心无碍,念息相融的老人,再次喝下杯中的茶,笑而作别。
玄之离开后,老人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着两棵大槐树。其中一棵依旧高大,在雪天里也开始渐渐泛绿,而另一棵已经完全干枯。
老人走近干枯的这颗树下,轻轻地抚摸着遒劲的树干,慢慢地说:“你已完成使命,回来吧,剩下的路,让他们继续吧。”
干枯的树身,迅速收缩,枝条一条条内缩,树干渐渐低矮下去,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交融的烟雾中,元初烈依旧英气逼人地站在老人面前,向着老人躬身施礼:“初烈见过老师。”
老人点点头。
元初烈躬身不起,问道:“老师,荷妹妹呢,她……”
老人慈祥地看着元初烈说:“让他们兄妹一起去经历红尘万千,可好?”
元初烈低头微笑:“谨遵老师安排。”
……
……
青丘山上。
看着渐渐倒下去,又渐渐化雪如雾的元初烈,介非紧紧地握住了砍柴刀,慢慢站起来,他有些失神,却也显得容光焕发,既像是濒临死亡,又像是涅槃重生,他的周身慢慢地凝聚起了一股又一股强大的罡气暗流。
慢慢地,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悲伤、没有了闪念,只有纯粹如水、微波荡漾。
看着渐渐变化的介非,年正宇和柳焉芝大吃一惊,燕云荷却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他们只觉得介非既像魔煞再生,又像有始之母的回归,瞬间恍惚在两种形象摇摆不定的幻觉中了。
柳焉芝渐渐看清了身体发生着变化的介非,不由得惊呼:“你,你入境了?”
燕云荷喜极而泣,她一声不响地站在介非身后,心里默默地向老师发出强烈的念息:“老师,他进入原初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