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辛梓蕙站在高台上,说完自己最后的台词,看向台下的各位同学们、演职人员们,心情复杂极了。
这一个月里,除了周六周日,基本上每天下午放学后,三十多个同学一起呆在教室里,一起排练,一同讨论剧情,时而严肃时而嬉戏,比做什么都要快乐。
尽管有人抱怨过排练太累、作业写不完,也有人因为理念不同而争论,但最后都会安定下来,再次进入自己的角色,哪怕是连台词也没有的龙套,也绝没有人敷衍。
这天,李宏和黄凌励来到了操场,观看了最后一幕的排练。六月初,天气十分炎热,所有人脸上身上都挂着汗水,却没有人去理会,全都沉浸在剧情中。
“我真的非常高兴,我们八年级九班的各位同学们能够配合我来完成这次优质课评定的任务。首先我要感谢袁泳涵同学,创作出了如此优秀的剧本,并且为我们的舞台剧做出了许多艺术性的指导;再次,我要感谢各位参演的同学们,是你们让原本平面的故事有了灵魂,变得生动;另外,我特别要感谢担任后勤人员、道具制作者的各位同学,你们是这部剧的幕后英雄,没有你们,这部舞台剧便不可能完美。你们虽然年轻,但是却展示出了不俗的实力,用行动告诉了我,千万不要小瞧学生的创造力。我在此向你们表达我的感谢,能与这么多优秀的同学一同完成这部剧,是我的荣幸!”
李宏成为中学教师也有十一二年了,先前也有过评选优质课的经历,但那时候学校也不够重视,不提供经费,她也没什么心思去创新。这次好不容易自己想出来了这么个视角,当一开始八年级八班的同学拒绝配合时,她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本来就不怎么抱希望,最开始九班的同学说要帮这个忙时,她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可现在,她是真真切切地被这群学生震撼到了,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居然能把这样宏大的题材给演绎出来,并且一点也不比专业的剧团逊色。现在的家长都将“早熟”视为贬义词,认为孩子早熟不是什么好现象。但是李宏现在发觉,孩子早一些成熟并不是什么坏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引导他们,让他们好好利用自己的成熟,让自己更好地成长。
“我看到有几个女生已经想哭了,先把眼泪留住,等到我们演出结束那天,再哭出来。”
解散之后,黄凌励单独把辛梓蕙拉到一旁。
“梓蕙,出演女主角的感觉怎么样?”黄凌励仍然是带着温柔的笑容。
“老师,您觉得的我演得怎么样呢?”
“想听吗?”
“当然了!”
虽然平时的辛梓蕙作为班长独当一面,处理各种事务,但是一到黄凌励这里,就又变成了小孩子。
“你知道吗梓蕙,当我第一次去看你表演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这是我的那个平时风风火火像个男生一样的小班长,”黄凌励说道,”我只觉得那是一个近乎专业的舞台剧演员。“
辛梓蕙愣了一愣,还没有意识到老师是在夸她。
“平日里同学们老师们都把你当做男生来对待,很多时候我也受这样的思想影响,觉得梓蕙是个小男孩。但是我觉得这是不对的,这样正是刻板印象的体现。我觉得像梓蕙这样的女孩非常难得,既坚定、有力量,但也不乏温柔。我想,这也正是梓蕙的魅力所在吧。“
听完黄凌励的一番话,辛梓蕙简直想要冲上前去把她抱住。还在青春懵懂时期的孩子,最渴望的便是关注和理解,现在能有一个人对自己了解得如此透彻,辛梓蕙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所以,我希望你的未来更加光明坦荡,也算是我对你的祝愿吧。”
放学后,岑杨没能和辛梓蕙一起走出校门,反而是被胡珊珊盯上了。她跟在岑杨身后,保持着大概几步的距离。
岑杨有些后悔今天没骑自行车了。经过一个人多的路口,岑杨回头看了看胡珊珊正被班里一个同学拉着说话,于是他就趁这个时间,赶紧跑到马路对面。
当岑杨的一只脚踏上人行道,红灯便亮了起来,胡珊珊就这样被隔在了马路的另一端。
回到家里,难得今天杨浣不在家,餐桌上留着一张便条,说晚饭在冰箱里,让岑杨自己热着吃。
杨浣的厨艺一般,只是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有时候还容易发挥失常。岑杨记得小学一二年级时候晚上放学回家饿得不能行,本来以为回家就能吃饭,结果刚到家时就看到杨浣坐在沙发上小声抽泣,岑舜则又不见了踪影。
“妈妈,我饿了。”小小的岑杨拉了拉杨浣的衣角。
岑杨至今记得那天,杨浣从沙发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厨房,打开火,砰砰嗙嗙一阵响,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她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炒鸡蛋和一小碗粥,让岑杨自己吃。
一小碟鸡蛋不知道放了多少盐,吃起来发苦;粥好像熬过了火候,带着一股焦糊味。岑杨吃着吃着,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大概是委屈,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杨浣撒气的对象,但他还是忍着泪水,吃晚饭后踮着脚尖站在水池旁把碗给洗了,身上也被打湿了一大半。
从那以后,岑杨便学会了攒钱。别的小孩会拿着零花钱买垃圾食品吃,但是岑杨却攒着,如果哪天回家他看到厨房里没有飘来饭菜的味道,就知道父母一定刚吵完架,于是便从存钱罐里拿出攒的零钱去小区附近的饭馆吃上一顿晚饭。
岑杨一想到这些,就陷入了那些痛苦不堪回首的回忆。
写完作业打开手机,想问问辛梓蕙今天班主任和她说了些什么,但是直到十一点钟辛梓蕙也没回他消息。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岑杨决定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今天入睡得还算顺利,但是却做了个噩梦。
梦一开始的场景十分逼真,还是八年级九班的教室、讲台,岑杨和辛梓蕙站在讲台上聊天。正聊着,胡珊珊从门外走来,面带笑容和他们两人打招呼。可没想到,辛梓蕙看到胡珊珊的笑脸后变得十分恐慌,开始手忙脚乱。只见胡珊珊一直保持着笑容,开玩笑一般把辛梓蕙往外一推,辛梓蕙就这样掉下了讲台。
刚刚讲台下还是教室的地板,就在辛梓蕙掉下去的那一刻,地板砖消失了,讲台下仿佛有万丈深渊一般。岑杨害怕极了,他向前走了一步,看到辛梓蕙摔落在地,身上满是红黑的血水,眼睛睁大,表情定格在了刚刚坠落那一刻时的恐惧。
再一回头,胡珊珊仍然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惊悚。
岑杨就此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水浸湿了枕头,心跳也快得可怕。
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岑杨打开床头灯,唤醒了已经关机的手机。打开QQ,立刻弹出来了一条消息,是辛梓蕙十二点多时发来的。
“我的英语作业落下的太多了,刚刚在疯狂补练习册,没顾得上看手机。”
“估计你也已经睡了,那就晚安啦~”
放下手机,岑杨躺回被窝里,长舒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去想。
“这个梦,会是在预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