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怜是玉乡此见过最正直,心境最清澄的人,言行举止更是没有半点心虚或者不确定,当然,更没有邪念。
因此,他根本不担心无怜会对魔神不利。
眼下见问不出什么之后,玉乡倒也不多纠结,反倒提起之前未知答案的话题。
“大师,你曾说过,我苦是因为勘不破因果。那大师认为的苦是什么?”
“心。”
“心?”玉乡沉吟了一下,了然道:“确实如此,世人皆有八万四千种烦恼,烦恼根植于心中太深,如乌云蔽日,不得风吹,日光不现。这样说来,所有的苦来自心倒也正确。只是……”
“大师认为心苦,是否说明大师与我一样是清醒且超脱于世俗的旁观家——皆认为正因为世间有太多不公平,蛮横无知的愚人众多,所以才会造成他人的无尽烦恼与痛苦。”
“阿弥陀佛。”无怜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说法。
“贫僧是凡人,也是众生之一。贫僧认为心有执着,便生迷障,迷障于心,不悟自性,这就是苦。”
“所以,大师的意思是所有的苦都源自自己吗?”玉乡皱眉问道。待见到无怜点头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冷厉,追问道:“照大师这样的说法,那四百年前被用于献祭的无辜书生是他自己活该了?与甘田村村民毫无关系?这,就是大师所信奉的佛法吗?”
如果是,那未免让他太过失望了!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到头来反倒变成他是罪人。
“施主认为什么才是佛?”
“慈悲为怀是佛,悲悯众生是佛,一视同仁是佛,指点迷津是佛,广爱泽被是佛。于寺庙之中,端坐莲台,阐灭菩提,承世间香火,指引众生的便就是佛。”
“阿弥陀佛……”无怜垂眸,缓缓捻转手中的念珠,“这不是佛。或许说,这只能是施主心中佛的形象。”
“若这不是佛,那大师信奉的佛是什么?”
“贫僧不信佛。”
“……嗯?!”
“噗呲——”
此话一落,外头传来了一声轻响,随即又止住,很快恢复之前的安静。
吃斋念佛的和尚竟然说不信佛,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门外,断香捂着嘴巴,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佛陀啊佛陀,这就是你门下阴奉阳违的弟子啊……没想到你也有被人背叛的一天!哈哈哈……
门内,玉乡错愕地看着无怜,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回过神,不可置信道:“大师,你,你你说你……不信佛?!”
“阿弥陀佛。”无怜面色不变,轻捻佛珠。
“那,那你念的是什么?你信的又是什么?”玉乡彻底糊涂了。
“施主的佛不是贫僧的佛。贫僧的佛,也不是用来信奉的。”
“哦?不是用来信奉?那寺庙里供奉的是什么?”
“那是形相并非实体存在,是因因缘和合而生,为了随顺世俗,安立假名称之为“佛”罢了。”
“既然你不信佛,供奉的也不是佛,你又为何自称贫僧,自诩“佛门弟子”?”
“如贫僧方才所言,佛门也并非实体存在的,只是为了方便教化众生,安立假名称之为“佛门”罢了。”
“所以……”玉乡面露沉思,“你的佛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一种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