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微微思量一会，点点头。他不是一拳能敌千万人的武道至尊，想要复国依旧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王谦龙在那里摇头感叹，“六皇子啊，小爷我呢，才疏学浅，怕教不了你啊。你看看那边的那个人，他才是你的良师啊。”
王谦龙指着秦明，一副崇拜的神情。六皇子木有错两眼一亮，连这位大剑师都如此赞誉的人，那绝对是《剑客行》里的绝世剑客级的人物吧。
木有错屁颠屁颠地跑上去，朝着秦明露出灿烂的笑容。“高手兄，收我为徒呗。”秦明装模作样地沉吟一会，淡淡开口：“你要拜我为师？你确定？你当时可是在调戏我家女人呢。”
木有错一身冷汗，连忙朝着老板娘作揖道歉。在少年心中，什么女人，都是假的，闯荡江湖快意恩仇才是他的理想。
虽然是位皇子，但谁又规定皇子必须待在皇宫里呢？
少年依旧笑春风。
秦明微微一笑，“很上道啊皇子，但这拜师可不是说拜就拜的。你想拜我为师，先得铭记这几条铁律。”
六皇子大喜，一打开纸扇，贵公子似的说道：“师父请说，徒儿洗耳恭听。”秦明点点头，说道：“第一，以后你需要对我言听计从。当然我不会强迫你做些坏事情。第二，每次向我请教武艺必须先得和王谦龙打一场。第三，记得每天给我准备一坛美酒。”
六皇子木有错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些铁律还是可以的，只是和王谦龙打一场的这个铁律，唉，以后怕不是要多准备些药膏了。
“记住了，师父。”
青羊国有三绝，酒绝，女绝，文风绝。先说这酒，天下十大名酒，于这便有六种。国人都酷爱酿酒，家家户户都有一手很好的酿酒手艺，光这一酒绝，便引得天下诸多好汉前来。再说这女绝，青羊国女子多俏丽，温婉如水难掩其芬芳。这是《九国录》上所记载的，青羊国地处平原，土壤肥沃气候温暖，养得了性格温柔的温婉女子。仰首城中，漂亮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个个眉眼柔情如水，叫人视线不忍移动。最后说那文风绝，也是因为那女绝的缘故，许多的文人士子都来青羊国定居，一是求取官名，二则是抱上一个漂亮的妻子。
由此，青羊文坛极其繁荣。
前有大文豪吴青松压阵，后有小文豪李浩年崭露头角。更是在九国都颇有盛名的文人也大多汇聚于此，不时地举办文会，九国文坛为之瞩目。
木有错道是自家师父看上了青羊国这几绝，没准师父还想要一个柔情如水的女子品尝一会儿呢。只是旁边有佳人，说这种话未免有伤风化。
想到这，木有错朝秦明挤了挤眼睛，引得秦明一阵疑惑。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告诉木有错，你虽然是皇子，但要拜我为师也需要遵守我的规矩的。
不管这么多了，秦明清了清嗓子，对木有错说道：“你先回去，给我提一坛好酒过来。你亲自提，然后交给我这样才算拜师。明白了吗？”
木有错一阵激动，《剑客行》里说的，绝世剑客收徒时，就是收了坛美酒作拜师礼的。
这种巧合让木有错激动了半天，秦明只是怪异地看着他，觉得这个六皇子可能有毛病。六皇子好好激动了一下，收敛好表情，朝着秦明拱手，“师父，等着我，我给你拿洛水酿来。”
秦明淡淡地点头，领着王谦龙和老板娘走进了醉香居。醉香居不算是很大，古色古香，雕梁画柱，檀木生香，些许罗幕自然而然地垂落而下，温婉的女子神态祥和，抚琴而弹，有种别样的魅力。
醉香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青楼，其中女子多是卖艺不卖身。她们都精通音律，甚至有些是青羊国有名的音乐大师。比如萧碧玉，她曾经被青羊国乐圣公孙乐盛赞，称其为“五音俱全，音律极雅”。
由此，醉香居花魁萧碧玉名声大噪。闻名而来的风流才子蜂拥而至，却很少有人能真正与萧碧玉相见。
踏入醉香居，老板娘招手叫来一位老头，拿出一枚铜符朝他摇了摇，老头眼神一变，似乎有些紧张，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看神情有些激动。
老板娘脸阴沉下来，俏丽的脸庞一片冰霜。声音抬高几分，“叫萧碧玉给我出来！”周围的客人们都皱起了眉头，甚至已经有人开口讥笑了，“真狂妄啊，萧花魁是你想叫就能叫的？”
“是啊，萧花魁性喜音律，岂是尔等庸人可以接近的？”
“你们一群俗人，怎么敢直呼萧花魁的名讳？”
安静的气息被扎破了，嘲笑、鄙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秦明对这些话语不屑一顾，甚至有点想笑。
秦明一向很理智，偶尔发飙也只是为了某些不得不发火的缘由。别人来杀他，很简单，自然是反杀过去。他自个儿内心有根秤，可以衡量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但王谦龙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大步向前，一声吼：“吵吵囔囔干什么！不知道打扰小爷的兴致了吗。一群混账东西。”
这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在众人耳边，每个人都是身躯一震，耳朵里嗡嗡鸣叫。这声音可是暗含气机的，非常人可挡。
醉香居顿时再次安静起来，连琴音也猝然间断了。一位贵公子在捂着耳朵，气冲冲地指着王谦龙，“你个下人，竟然敢朝我吼，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谦龙说道：“小爷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也很清楚你背后站着什么人，更知道你那偷偷养着的七房小妾，我对你简直是了如指掌。”
贵公子还是有些迷糊，耳鸣状态下他只隐隐约约听到了“知道”“背后”一些词语。于是这位青羊国大将军之子立时大笑起来，“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快给我道歉赔礼！”
周围的客人仔细看了看贵公子，哗然起来，“是独孤少爷，大将军独孤宇的次子。”
“那位少年郎完了。”
有些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耳朵依然是好好的，听了王谦龙的那番话，看着孤独长虹的眼神都带着点古怪。
七房小妾，啧啧啧，不愧是大将军之子啊。他们倒是不怀疑王谦龙的话，而且他们也不想怀疑，江湖什么最容易传播？当然是谣言啊，这年头，你不说个劲爆点的谣言，谁还看得起你啊？
一位青衣侍女翩然而来，朝着秦明一行人作揖行礼。“诸位，萧花魁有请。”
秦明挑了挑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老板娘在那里也是阴晴不定，看来这个组织是出问题了。秦明想道，脸色不变。
王谦龙嘿嘿一笑，“诸位，小爷先去你们那萧花魁哪里玩玩了，你们这群俗人一边死去吧，什么玩意儿。”
他率先迈步，跟着青衣侍女朝三楼走去。三楼很小，仅仅只有几间小屋，这些都是醉香居头牌的闺房，是她们居住饮食的地方。
青衣侍女领到门前，而后离去。他们推开门，进入了青羊国无数男人想要到达的地方。刚进入的时候，一道道琴声立时响起来，如同飘渺的白云，带着高远自然的韵律，紧紧拽住三个人的心灵，一种种愉快感不断上涌，仿佛过江之鲫般源源不绝。
王谦龙有些陶醉了，眼神呆呆的。老板娘也是有些迷糊，似乎陷入某种幻境中。秦明只是微微笑着，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面前那位弹琴的女子。
秦明少年时曾经说了句评定美女的观点，“女人之精华全在乎眼中，柔情如水是美，妩而不淫是美，冷而不寒是美，秀而不娇是美。其次再观五官，秀然天成，白皙如玉，粉嫩多娇为美。再次看身躯，纤细而不瘦为美，玉峰坚挺为美，俏臀翘雅为美。”
这些话曾经在皇宫里极为流行，被无数男人奉为经典。以至于还有一句话至今仍有人听闻，“识美者莫若秦明。”
而眼前这位女子，却是柔情如水的眼，粉嫩多娇，白皙如玉的精致五官，身躯凹凸有致，修长而不失美丽。一袭白纱披身，有种翩然出尘的感觉。
铛！
秦明弹了弹腰间的刀，发出一声细微的刀鸣。如同雏凤啼鸣，浩然大气，如同春雷般炸响，直接把那魅惑琴音震散。
紧接着，秦明身躯一闪，一手直接抓住萧碧玉的玉颈，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温柔，眼神冷酷地盯向萧碧玉的眸子。
全身杀气猛然爆发，萧碧玉只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这太难受了，仿佛所有的大山都压了下来，身躯都在颤抖，恐惧不断滋生。
秦明朝她耳根吹了吹气，却半点没有暧昧的气氛，他只是低声开口，“告诉我，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你总不想死后还是血淋淋丑陋的吧。”
萧碧玉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毫无开口的欲望。秦明漠然，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起来，萧碧玉脸色苍白，窒息感越发强烈起来。
“秦明，等一下，不要杀她。”
老板娘的声音传来，秦明轻轻一笑，暗暗感叹老板娘的配合来的是时候。他手一松，萧碧玉便瘫软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秦明看着老板娘，冷声道：“怎么，留着她还有用吗？她的魅惑琴音可是个祸害啊，要不是有我，你们估计早被四处埋伏着的刺客杀害了吧。”
“我们帝刺组织什么时候如此不堪了，还需要用这种邪里邪气的杀招？头领呢？莫栖霞呢？躲在门帘下有用吗？不要躲了，给我出来。”
门帘下毫无动静。
老板娘柔声道：“萧碧玉可是醉香居的花魁，最是得人喜爱，如果把她纳入麾下，一定能够收到很多的情报消息。”
秦明似笑非笑，“这么说，这个女人还有点用处咯？也是哈，长的漂亮身材又好肯定是床上尤物啊。都说枕边风最致命，没准还真能获取些重要情报啊。”
萧碧玉全身一颤。
秦明再次看向门帘，冷笑起来，“怎么，不敢出来？莫栖霞，不敢来见我这个旧主子了？”
门帘毫无动静。
秦明淡淡地说道，“你以为靠着魔人的隐身守候之法就能安然无恙吗？看来你是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教你的吧？你一个老奴隶，我好不容易给了你大好机会，给了你一家活下去的机会，你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还吃里扒外起来了？”
“帝刺组织当初怎么说来着，永远效忠于秦太子。哦，现在就变样了是吗？嗯，这些我都不可以不理会，现在我这个旧主子来了，你不得过来叙叙旧吗？”
门帘被拉开了。
一身布衣的老人从门帘后面走出来。他佝偻着腰，眼神稍显黯淡，全身看上去毫无半点气机。
“老奴莫栖霞，拜见太子殿下。”
老人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般的叫喊。秦明没有去搀扶他，冷漠地看着这个老奴隶，什么话也没说。
“太子殿下，老奴，老奴只是没料到太子殿下如此强悍。老奴，老奴有罪啊。”老人不断磕头，枯老的皮肤渗出血来，但他却毫不犹豫，重重地磕下去。
秦明轻轻叹息一声，“莫栖霞，还记得吗？当初是谁在街头当乞丐，无论是谁经过，都要抓着来讨点钱。那时候，你不小心惹火了御史大夫之子，被他狠狠打了一拳吧。”
“你就在地面上起不来了，你在哀嚎，在痛哭，你像条狗一样的在那里。我从来不会可怜一个人，我一向认为可怜别人的人不如可怜可怜自己。我当初没想过去帮助你，你就是个软蛋，是个垃圾，有什么好帮的？”
“我只是跟你说，去提把刀去砍他。这当然只是个玩笑，我那时候可不以为你这个孬种会有这个胆量。没想到你还真去了，结果被打了个半死。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看到你在那说你为什么没有死，你是抱着死志去那里的吧。”
“你那时候一无所有，像条狗一样在临死前咬死一个人也是赚的。可你比狗还不如，你没咬死他。而且你还会被其他狗给咬死，你们这些人都是疯狗，有些是逼到疯的，有些是本来就疯的。”
“我收留了你，因为你是条好狗，可以帮我咬人。我那时候不想参与皇位什么的，因为皇位对我来说，只要我要那就是唾手可得。”
“我其实并不需要狗来咬人，我只是看你好玩你知道吗？这是高高在上的我对于低贱的你的俯视，明白吗？”
“看吧，你现在背叛了我。你这条狗不好用了，废了，不再听我指唤了，这让我很伤心啊。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总是不出现。我知道，你害怕我，所以在看到我的第一时间没有发动机关。但现在你依旧可以发动机关，为什么不发动呢？没准你就赌赢了呢？就像那次获得我的庇护一样啊。”
秦明幽幽地说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脑海里传来阵阵刺痛，不断回忆使他的大脑有些紧张。
莫栖霞不断磕着头。
血流了一地。
萧碧玉惊恐地看着那个滔滔不绝的少年。
王谦龙默不作声，老板娘面无表情。
只有秦明的话在天地间回荡。
“所以说啊，你为什么要出来呢？你一出来就从九死一生变成了十死无生啊。你的家人被人控制住了我知道，你死后我会替你救回来的，我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只是有时候不得不冷血啊。”
“你还是死吧。”
“到了地狱，记得做条好狗。”
蓬！
莫栖霞的身子猛然炸裂开来，如同一团涨破的气球。血肉横飞，极其血腥。一枚玉珠掉落而下。秦明伸手拿住，用力一捏。
哗啦啦！
四面八方，无数的箭矢飞出，一根根闪烁着凄厉的金属光泽，闪闪发光。来势汹汹，如同一张铺展开来的巨网。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急促有力。
这一大杀招，纵是一流高手在不清醒状态下也难逃一死。秦明耸耸肩，右手拂过腰间刀。
咻！
哒哒哒。
无数箭矢纷纷落地，如同下了一场大雨。雨滴哒哒哒，敲击出独属金属的铿锵声音。众人骇然。王谦龙嘀咕着，这个变态，越来越强了。
萧碧玉看着满地的血腥，直欲呕吐。
秦明傲然而立，身上无半点血迹。
翩翩如玉。
老板娘扶起萧碧玉，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萧碧玉脸色渐渐平缓起来，甚至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经过了这么一场闹剧，秦明实在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他身形一闪，直接到了醉香居的房顶上。他一个人屈膝坐着，眯起眼睛来，嘴里哼着他最喜欢的曲调。
“残垣下，夕阳边。几处破落庙。鼓声隆，琴音断，当年何处去？年月蚀，当年扇，明月不今朝。年月悠悠苍狗啸，物是人非事事烂。”
他唱着，脸上毫无波澜。他知道很多事情，也能理解很多事情。他冷酷着，杀伐果断，但他依旧很难受。
“师父师父！”他听到了下面的呼唤，抬眼看去。却是木有错那家伙朝他举了举手上的酒坛。秦明轻轻点头，手上一招，那坛酒便直接来到他的手中。
这一式隔空取物，脱胎自魔人的精神操纵，辅以御剑术的奥义，有着不小的杀伤力。现在却被秦明用来取酒。
下面的木有错看的目瞪口呆，自家这师父牛逼的有些超乎常理啊。看到秦明向他摆摆手，木有错便很听话地离开了。他认为，师父一定会去找他的。
秦明揭开酒盖，闻到了一股幽香。洛水酿的酿制很有讲究，据说是通过了九九八十一次的程序，而后放在黎明露水中酿造。
酒成引来蜂蝶，如同百花绽放。
秦明撇了一口，嗯，清冽爽口。带着点花瓣的清新，也带有酒的清凉，品尝起来如同一泓清泉灌口，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舒服的讯号。
咕噜噜。
他开始豪饮，如同牛吞水般直接。喝完之后，随手把酒坛扔到一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绵长不已，酒气十足。看上去就如同一条白色的绸缎般丝滑。
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秦明。秦明微微红着眼，什么话也没说。他依然清醒，也有些迷糊。
老板娘侧着身，抱住了秦明。
鼻尖是女子独有的香味，一种空谷幽兰般的清香，引得人神情祥和。秦明渐渐放松起来，蛮荒带来的反击本能在这一抱下全部瓦解，摧枯拉朽。
“秦明……”
“嗯……？”
“没什么……”老板娘呲着牙，脸蛋有些羞红。耳边全是那家伙的酒气，真的是……银牙一咬，老板娘还是紧紧抱住了秦明。
她说，年月悠悠，我不会背叛你。
年月悠悠，女子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