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没有调查处出应得到的结论,那些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诺顿·坎贝尔虽然被确诊为失忆,然而他依旧被半软禁在了医院之中,强制接受各种身体诊疗。医生们发现了他后颈上的Omega腺体被人为损坏了,也发现了他的身体上出现了诸多奇怪的伤痕。
至于那把炸膛的手枪,则毁了他的左半边脸,顺便还让一些弹片嵌进了他的头骨里。很难说是不是这些东西导致了他的失忆,但现在的诺顿确实需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而不是被迫着回忆起那些事情。在又一次因为强制性回忆治疗而抓狂、打伤医生并自残后,他被送到了一家政府开办的疗养院,在里面接受治疗。
卢基诺那时正好也在里面,一方面算是半个病患,一方面算是医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不再复述了,总而言之就是:发狂的诺顿把卢基诺压在地上揍了一顿,隔天跑来道歉。爬行学者彼时变异症已经日趋严重,在普通治疗无果后,也陷入了一种人生的低谷。他接受了诺顿的道歉,想要和他聊几句,说着说着Omega却突然在他面前哭了起来,又有些情绪崩溃的趋势。
“你.....还好吗?”
他犹豫着问,想了一会,甩动自己的尾巴,从旁边窗台的花瓶里拿了几支花,再用尾巴递到了诺顿的面前。Omega愣了愣,用病服的衣袖擦了擦眼泪,低声说着谢谢,情绪平复了很多。卢基诺松了口气,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问他怎么进到这里的,现在又恢复的如何了。
“当然,”他说,“如果有保密协定或者不让你说,那就不用告诉我了,这里的病人都不一般,我还是知道的。”
“其实......”诺顿犹豫了一会,开口对卢基诺说,“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因为实际上,我也不怎么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卢基诺,自己还记得的就是他来伦敦这边找工作,最后成了一名勘探员,顺便接了个有些奇怪的洞穴勘探的活。那个工作好像算是政府官方的,而他在的队伍全数遇难,他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对于射杀亨利的报告,诺顿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卢基诺:毕竟他没有丝毫关于那件事的记忆,虽然身体会使用手枪,他却不认为自己会杀人。他还记得自己高中时在家乡那边做过的事、遭受过的非议,还有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事实。所以,面对面前这个异变症的友善陌生人,他还是没把那些事说出来。
“听起来就像是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实验里,”卢基诺看着诺顿被绷带缠上的脸,真诚的说,“我很抱歉听到这些......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的很倒霉。”
“我也这么想......不过,我确实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而一旦想起,就会失控。”
“失控?”
卢基诺想了想问,
“就和你昨天一样?”
Omega的脸红了一些,尴尬的用咳嗽声遮掩自己的羞涩。回忆了一下医学报告,他不好意思的告诉卢基诺,其实不止于此,昨天他只是纯粹的ptsd发作,算不上强行回忆过去引起的并发症。
“我如果试图想起过去的事,”他说,“首先脑袋会疼的很厉害,然后信息素会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来......很麻烦,一般这是孩子们青春期刚分化时才会发生的问题,但我身上不仅有,还会更严重。”
倒是我会进入比较狂躁的.....发情期。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需要注射抑制剂才可以。但平时如果不回忆,甚至不会进入发情期。十分奇怪的案例,医生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基诺愣了愣,对这个案例产生了些兴趣。他在之前的实验里见到过beta产生变异症的可能性案例,也听说过Omega存在变异症。但这样信息素失调的情况,似乎还是第一次见。依靠回忆为闸门,开启信息素的释放信号——这听起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学者让诺顿再描述的详细些,推了推眼镜,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成因。诺顿看到对方认真的模样也愣了愣,随后把自己之前遇到的各种情况都说了一些。
“你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是医生吗?”
“不,如你所见我也是病人,只不过是名誉医生罢了。”
卢基诺笑笑,也不避讳的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诺顿:他在政府的实验室里参加研究,然后遇到了一些特殊状况,受了感染变成了变异症患者。比较酷的是。卢基诺故作轻松的说。我所变异的品种从来没有档案资料记载过,属于一种新的爬行类物种。
“我以前的工作是研究变异症和爬行动物,现在的话.....主要是养病,然后帮一些病人做心理咨询、帮医院处理和修理仪器,大概就是这两点。”
“听起来很辛苦。”
“某种意义上来说,”卢基诺笑了,“和我们身上的奇怪病症一样有趣。”
他们间的联系就这么简单的联系了起来,像是病友,其中却有些更深层的。卢基诺很快就发现了诺顿几乎无所不能的事实,并且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在医院允许的前提下用手工品之类的小玩意帮着对方改善心情。诺顿也就自己所能,帮疗养院里面需要帮助的人做些小东西——围巾、毛衣、书签、简易扳手与起子、能够勾到掉到屋顶上羽毛球的长柄钩子。
时间流逝,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的认识,逐渐变得亲密了起来。诺顿的恢复也很顺利,很快就可以把脸上的绷带摘下来,开始一些术后恢复训练了。因为实验室与异变症而对人生有些心灰意冷的卢基诺重新对明天的事充满了希望,开始想象自己接下来能为诺顿做的事情。
然而某件事突然打乱了他的安排与计划。
在他们认识差不多一个月后,某天开始,诺顿突然陷入了一种极度郁郁寡欢的情绪之中。卢基诺不清楚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诺顿的主治医师又拒绝让其他人见他。透过窗户,alpha看到Omega躺在床上出神,隔了一会似乎转过身去默默哭泣。
莫名不安而焦虑的等待着,学者以前从未对别人有过这种程度的关心,即使是达伦的那些事,他也只是简单的给予帮助,并没有更进一步去了解的打算。
而且,实话是。他想,这些事也确实害苦我了。
Omega的消沉持续了差不多三天左右,期间卢基诺也遇到了些麻烦。过去那场实验的负责人来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够详细提供当年那些事情的起末经过。卢基诺不想再回忆起那噩梦般的一个月,但也不能拒绝——毕竟无论如何,他的养老金和工资现在都握在这些人手里,而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们想知道什么?”
他问对方,表示自己所经历的事其实并不多,而且也被提前关在病房里不准出来了。如果问的是那些研究人员是怎么全灭在那所研究所中的话,他并不知情,毕竟自己那时已经因为突然发作的变异症离开了。
“我们想问的事和那无关,我们想问的是,你有没有在实验过程中接触过一位名叫汤普森的教授?”
“汤普森?”
卢基诺愣了愣,想起那部手机上的东西,回答说当然有。
“我占走了他原定的实验室,所以之前我们一直有矛盾。后来我发现他的手臂上有鳞片,出现了变异症状,便被他秘密的威胁,要求我替他保守秘密,并宣称整场实验都是一个阴谋。至于之后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了——他被我用加了镇静剂的咖啡放倒,扭送给了你们。”
“是的,但我们想问的并不只有这些。”
“如果你想问我那部手机的话,我早就已经如实上交了。难道说那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只不过那部手机有些特殊的标志,让我们怀疑它是某个组织的产物。”
标志?卢基诺疑惑的回忆着,不记得自己当年有见到那个东西上有贴纸或者其他东西。调查组成员告知对方,那部手机在开机时,开机动画会显示一个奇妙的,九根弯曲蔓藤组成的标志,十分不可思议。他们向卢基诺展示了那个符号,说这个符号曾经在十九世纪的某所庄园中也发现过,因此觉得可疑。
“我没有重启或者关闭过那部手机,而和汤普森教授的交集,也就这些,”卢基诺回答着,摇摇头说,“我能够给你们的帮助,恐怕就只有这些。”
“谢谢你的合作,不过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务必联络我们。”
“对了,”他问,“能给我一份那个标记的复印件吗?实话是我也有些在意,想私下查一查......”
送走了那些麻烦的研究人员后,卢基诺松了口气,看着桌子上的标记迷惑不已。九根弯曲藤条组成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会用来装饰家居的厂商标志,然而让人迷惑的是,网上确实没有类似的符号。他最终还是把它先放在自己病房的桌子上,打算出去逛逛。
刚刚来到走廊上,卢基诺就有些吃惊的发现诺顿久违的出门了。Omega的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看起来就像刚刚做过手术失血过度一样,嘴唇白的吓人。卢基诺叫他的名字,他愣了一会才转过头答应,看着学者,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怎么了?”
他问,诺顿摇了摇头,用沮丧的声线回答说,家里出了些事。卢基诺想继续追问,发现对方的情绪确实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想不想来杯热可可?”他问,“这对缓解心情会有好处。”
当然。Omega笑了笑,站起身来,跟着alpha一起回到病房之中。卢基诺让他稍等,摁下烧水的机器,现时开始寻找可可粉包、马克杯还有调羹。诺顿坐在对方的病床上,看见书桌上放着的生物图鉴,询问卢基诺自己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请便,”卢基诺笑了笑,“顺便一提,做了页数标记的是我觉得写得特别好的。”
诺顿点点头,翻动起书页来,发现那些页数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爬行动物。无奈的笑了笑,他开口调侃说卢基诺真的是爬行动物中毒爱好者,学者耸耸肩,也不否认,把热可可端给了Omega。
他感谢完便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叹了口气。卢基诺看着对方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究竟发生什么了?”
诺顿犹豫了一下,带着些哭腔的告诉卢基诺:
“我才知道,我的父母在三个月前去世了........”
学者愣了愣,安慰着Omega,说这不是他的错,人毕竟都有生老病死。他刚说完,Omega的情绪又变得悲伤起来,喃喃自语着确实是他的错,是他以前做过的错误决定导致了今天的一切。不知道如何说好。卢基诺只好坐在诺顿身旁,遵从礼仪而又温柔的拍了拍Omega的肩膀,说如果这让他不开心的话,他们可以聊聊其他的。鬼使神差,卢基诺想起了那个奇妙的符号,站起身来拿起那张打印纸,放在诺顿面前,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个符号。
Omega看着图思索了一会,刚刚想摇头,突然像是被雷击一般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热可可摔在木地板上。卢基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听见诺顿边发愣边说:
“我见过......在那里.......就在伊甸园里.....我确实见过......”
“你还好吗?”
他询问诺顿,想上前安抚对方的情绪。突然,alpha闻到一股浓郁的、像是雨后小巷的信息素味,发现Omega真颤抖着身体,痛苦的抓挠起胸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