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是月尧十七岁的姐姐给人的印象。今天姐姐相亲,一大早院子里就站了不少人,月尧很不习惯这种场面,她想躲去地里干农活,却被母亲缠着,一会吩咐做这,一会又遣去做那。晌午的时候,媒婆领来一群人,院里顿时热闹起来,让座,上茶,摆点心。媒婆给双方一一作了介绍。
其中有个小伙子,中等个头,身材健硕,一口黑人似的白牙,眼睛很小以至于他的眼缝看起来好像就只是一条烫迹线,永远睁不开的样子,他形态很自然,一点也不拘谨,像是见过世面的人。
媒婆介绍他的时候,眉毛都舞动起来,一脸享乐的样子,
“小伙是砌匠(建房子砌墙的手艺人在我们乡村称砌匠),技术好,十里八村的没有几个能比的,他们家是村里第一个盖楼房的。”
众人啧啧称赞。
姐姐躲在屋里,好久才被媒婆拉了出来,满脸通红,手脚无措,见堂嫂抱着个小孩,伸手抱了过去。媒婆见状,嘻笑着说,“真是一朵清水里出来的芙蓉花,亭亭玉立袅娜娇羞,人一出来,清香沁人。”姐姐穿着虽然有点素,但非常得体,一看就知道是个干净利索之人。男方来的人个个点头称赞,媒婆趁机说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相亲成功了,收了见面礼,男方的人被邀请留下来吃饭。女方家的弟弟妹妹们都要叫一声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姐夫,也有见面礼,算是认亲。弟弟还不懂事,让叫就叫,收了见面礼,转身就塞给了母亲。妹妹见有红包,雀跃似地跑过去,收了见面礼,很庄重地回了个少先队队礼,众人都笑起来,“这妹妹真机灵,那么讲礼貌。”月尧趁机溜到厨房帮忙去了。媒婆使人来叫唤,如此数次,月尧觉得更不自在了,迟迟不肯出来。心想姐姐相个亲,怎么就把自己架到火上了,知道这是规矩,推不掉。只好顺着墙走出去来,两手搓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人,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夫”,脸羞得通红。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脸皮薄,喜静。”媒婆很有察言观色的眼力劲,试图帮月尧打破这种尴尬局面。
“声音这么小,没听清。”年轻小伙并不买账,月尧伸手来接红包,他却迟迟不肯松手。
媒婆连连向他使眼色,这小子吃错药了,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在相亲吗?再整出麻烦来,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又接话,“声音大小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
月尧本就不乐意参与这种繁琐的乡间习俗,平时也不善与生人打招呼,今天是不得已而为之,见这位不识“抬举”的姐夫紧紧捏着红包不放,遂放了手,转身就往厨房走,红包掉在地上。
这姐夫毕竟是年轻,知道玩笑开过了,也红了脸,呆呆地望着月尧离去。媒婆手快,捡了红包塞给了英娥。
姐姐给婚两年多了,有了一个可爱的男孩。这位比自己大十岁的姐夫,也只是见过几次面,他既不像舅舅们那么亲切随和,也没有同龄人的默契。每次见面也只是象征性地打打招呼,是熟人亦非熟人。
今天这位奇特的姐夫要来帮忙做砖坯,父亲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门挣钱了,母亲吩咐吃完晌午饭一定出门。码坯的任务就落到了月尧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