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李查的队伍就早早出发了。
他在抱怨了几句“通信真不方便，连个信鸽都没有吗？”之后，还是老老实实认命，率领着队伍朝着王城进发。
如果不是钢铁关隘的事故迫在眉睫，李查甚至想花重金开个传送门，直接回到星垂郡。
助手大臣文森特一度怀疑王子刚刚治好的大手大脚是不是死灰复燃了。
他的内心有些后怕，当即义正言辞地反对，甚至不惧得罪自己的主人：“殿下您是疯了么？我们五十多个人，开一道传送门至少要花掉一千七百金镑，而且一大部分钱还是用在传送的计算上的，就算茉拉小姐能够提供精准的传送数值，魔法水晶的消耗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如果没有茉拉殿下的帮助，我们甚至需要租用一台昂贵的差分机！”
一旁的茉拉也点了点头，十二分同意这个观点。
二比一的投票，外加昂贵的开销，李查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这个对话也让他注意到一个比较有趣的事实，这个年代虽然不像信息时代那样发达，但居然也有这么多需要用到计算设备的地方。
虽然大多数人并没有认识到数学的重要性。
但仔细想来，数学在生活中本就无处不在，小到平明百姓间的市场交易，大到国境范围的人口普查，无不需要计算设备的支持。
虽然一些简单的算术可以用纸和笔代替，可一旦计算量大起来，人难免会出现谬误。
一个数字的缺失，有时候可能只是几个铜子的损失，但有时候也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
这种悲剧性的灾难李查在前世深有体会，地球上不乏这样的例子：地面控制人员弄错了一个小数点，导致整个宇航飞船上的宇航员牺牲，数亿的损失紧随其后。
如果，这种误差发生在月球轨道预测的计算过程中……
所带来的恐怖后果，李查甚至都不敢去想。
可是对于李查来讲，精确的计算不能总是依靠茉拉。
虽然他现在极其不愿意签下即将到来的婚约解除书，但如果少女执意要走，那也是他所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总不能捆着人家，不让回娘家吧。
谁让自己先前对人家态度那么恶劣来着，如今这个下场，也只能算是“自食其果”。
随着这几天的磨合，李查渐渐意识到，王子过往的一切，正在渐渐融入自己的意识，如果说他是王子本人，那也没什么问题。
王子那种“说做就做，一不做二不休”的个性，也在李查如今的生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只不过在这些决定之前，理性和科学的判断占据了绝对的地位。
至少，现在的很多决定没有以前那么“不合时宜”、“疯疯癫癫”的了，虽然有时候李查的内心还是会冒出一些莫名的疯狂和冲动，但这都被他现有的理性，强行压制了下去。
王子周围的人，都把这种改变归功于茉拉小姐的“殴打”，额不对，是“治愈”。
就连茉拉自己也是这么怀疑的。
李查在思忖片刻后，认真道：“我认为，我们还是需要一台差分机。”
“您知道一台差分机多少钱么？”文森特摇头叹气。
李查一脸严肃，说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我心里十分清楚，最差的也要两万金镑左右，精度稍微高一些的，则要五万上下，有时候甚至有价无市。”
相比之下，茉拉强大的计算能力就显得弥足珍贵，只是不知道她的计算能力的极限究竟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进一步升级、拓展。
这一次，助手大臣出奇地没有立刻反驳，倒是茉拉首先开口。
“李查，虽然我们解除了婚约，但我没有说一定会离开盖塔，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是能留在星垂郡，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李查长舒一口气，面色有些缓和，掩面小声说道：“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解除婚约。”
茉拉的明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异，这份惊异虽然多半是心中不解，但其中还掺杂着少许欣喜。
李查摆了摆手，把话题拉回了正轨：“而且，即使有你的帮助，你也是个人，需要休息、需要睡觉，你不是机器。”
他看似无意识说出的话语，让少女的双眼突然有些潮湿的感觉，这还是相识以来，李查从她的角度去看问题。
茉拉低下头去，假装看着地板，尽量不去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旁的助手大臣文森特显然也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见无人发言，这才开始讲述自己的观点：
“殿下，您想要通过差分机去发展领地的想法，我是理解的，但您真的知晓差分机的实际用处么？我希望您不仅仅是看了书本上一些粗浅的皮毛，觉得差分机强大，就一定要买。有差分机是一回事，但是，有会用差分机的用武之地，却是另一回事。就我所知，当前星垂郡的各项财政计算还远不到使用差分机的地方。这种庞大的运算设备，能用到的地方除了魔法研究、星象运算好像就没有太多用武之地了。”
文森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希望，您把钱花在刀刃上。”
对于助手大臣的话，茉拉却有着不同的观点，她抬起头来，眼眶有点微红：“如果我们能通过差分机，计算三个月球的轨迹呢？”
仅仅是一句话，就把文森特给震住了，他十分清楚，茉拉不同于李查，她是一个博学且十分聪慧的少女。如果李查成天叫嚣着“计算月球的轨迹”，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信的。
可是，当这句话从面前这个银发少女的口中说出时，事情就变得让人震撼起来。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将不仅仅是一门一本万利的买卖，它甚至会引来整个永痕大陆的震荡，人们也会因此更好地避免月潮突然来袭所带来的损失，所有的国家都会有更多富足的时间去安排发展、去决定什么时候召集军队。
这种精确计算的背后，节省下来的金钱，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李查点头：“我和茉拉最近两天都在探讨这个问题，我们在探寻一种方法去表述三个月球的运行，就像魔法师们通过数学公式去决定灵能的形状，决定它们究竟是一道风，还是一颗火球。但我觉得，除了月球的运行之外，我的领地还有更多需要用到运算的地方，这些数字将会帮我们的产品获得更好的市场竞争力。”
“市场竞争力？”文森特显然不太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没错，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能够计算一颗子弹在风中的运行，然后通过一些公式去求出在什么形状下，一颗子弹能够获得最好的飞行状态，然后设计出相应的枪械，那我们的武器在军火市场上，便是绝对受欢迎的产品。虽然一把上好的火枪，不过才几枚金镑的价格，它们甚至不如一颗宝石来得昂贵。但试想一下，如果你的武器性能优越，别人只能打50米，你却能打200米，而且指哪打哪……”
李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文森特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后果。
如果一支5万人的军队进行装备的更换和列装，那就不仅仅是几个金镑能解决的问题了，三万支枪械，外加配套的弹药和保养设备，几十万金镑的入账那还是保守估计。
但这还不足以打动文森特这个精明的前商人。
李查将笔记本向后翻了几页，一件武器的精确设计图渐渐进入茉拉和文森特的眼帘。
他看过原版枪械的设计图，过目不忘的能力，让他将这件武器的每个细节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但子弹的设计部分，李查还是做了一些相应的改动，原本的激发底火被改为了一种名叫押火的魔法材料，它有着和雷酸汞相近的物理性质，但造价稍微昂贵一些。
右上角，一个醒目的标签很快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卡98”。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这把枪的名字。
文森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王子的这张图是一张“儿戏”一般的设计。
助手大臣不是没见过那些复杂的火枪设计图，他深知其中的机关布局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在法师不能大范围列装且极其昂贵的当下，性能优良的火器就成了王国统治者们的不二之选。
“您确定您设计的这把枪，能……能打两百米？”文森特看了一眼李查，感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王子这几天的举动几乎都没有开玩笑。
假定王子说的是真的，那装备这把枪械的军队则是极其可怕的，他们的攻击范围不仅远远超过了当今所有武器的射距，甚至超过了昂贵的法师老爷们！
也就是说，在对方还没进入战斗状态的情况下，子弹很可能已经打在他们毫无防备的身体上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死亡、恐慌以及无知，会瞬间摧毁一支军队。
李查一摊手，他笑了起来：“这还是保守估计，但也得看魔法工匠们的加工精细程度，我想他们需要一台差分机，来确保自己的魔法施展，达到这把枪的加工精度要求。”
文森特没有回应，又盯着图纸看了一回儿，而后他猛地抬起头来，谨慎说道：
“我认识一位女士，我想，她大概能提供一台合适的差分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