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作为江氏庶女,她姓江不姓陈,她不能一辈子住在陈家,否则旁人一人一口唾沫,江氏陈家都能被淹死。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运气好还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若是运气不好,江家……
可能是做哪位大相公的妾,也可能嫁给哪个有前途的寒门士子做联姻工具。
出身她不能选择,婚姻她也不能选择,陈叔和婶子也做不了主,只有江家的人才能做这个主。
庶女大抵都是这样的命运,更何况她克母。
今日收碗筷的不是陈大哥,是一个小姑娘,年纪看起来比江乔大一点,身上穿着碎花裙,整个人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婉约非常。
她不多话也不多事,收完东西就走了。
晚上也是她来送的饭收的碗筷。
“……”江乔什么也没想。
她并不是多爱说话的人,陈大哥是哥哥,终归不是嫡亲哥哥,避嫌是应当的。两人之间的话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少。
夜晚的江面黑压压的,给人不安的感觉,与白天蓝天绿水截然不同。
风吹得更大,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江乔一言不发站在窗边,半垂着眼眸,云淡风轻的面容下,心中一团乱麻。
江家、庶女、及笄、婚嫁等等词汇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这些都是她完全陌生的东西,据说她的父亲是当朝三品大官,那排场肯定与旁人不同。
应该会认为她这样的庶女给他丢人吧,毕竟当年送走她的时候,那些人多多少少就带着这样的想法。
克母的女子,还是卑贱的庶女,哪能登上大雅之堂?
江乔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忽然,她轻笑出声:“这样的事情哪里该我来操心?”
不知何时,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江乔微微蹙眉。
她东张西望,最后低头看到了水里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江乔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转身拿了一盏灯过来。
伸手一照,果然是个人!
这人在船身挂着,应该是被水流冲过来撞到船上,然后哪里勾住了。
也不知道挂了多久,是活人还是……
江乔压住心中的惊讶,转身关上窗。
“少管闲事,少管闲事,我什么都没看见……”不,她看见了。
这时候她不应该因为其他的事情跟陈大哥扭捏,可是她内心又十分抵触。
再磨蹭对谁都不好。
江乔犹豫再三,终于走到陈平门口,抬手间又犹豫了。还是先把人弄上来,不管是死是活再通知陈大哥吧。
小跑回房间,江乔没想到的是刚一进门就被一双湿淋淋的手堵住了嘴巴。
“唔——”江乔瞪大眼,眼中有些惊恐和慌乱,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也许是见她反应不错,背后的人缓缓放开了手,同时压低声音警告:“别乱叫。”
是个男的。
江乔颤抖着点点头,等背后的人放开自己,这才大口大口喘气。
连连退后了几步,跟这个人拉开了距离,江乔这才朝男人看去,他一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狼狈,但那双眼睛格外吓人。
他穿着粗布衣裳也没能要是他一身冰冷的气质,还有那张冷肃的脸。
“你…你……”
见江乔吓成这幅模样,男人没向她靠近,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低沉的声音拉长:“陌澜。”
“陌澜?”江乔眼里还是充满了疑惑,她没问他叫什么。
“像你这样的闺阁姑娘应该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号。”
江乔点头:“确实不曾听说。”她平日里除了看看书,做绣品和做茶之外几乎就没有再关注过其他的事情。
面前这个人看起来不长是什么好人…
但对她敌意也不大…
“可我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走?”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曾听说过?”陌澜抬抬手,向面前的小姑娘示意,“而且你看我这一身水,怎么走?”
“这与我何干?”江乔有些不高兴,拧眉问他。
“这么凶?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陌澜一愣,转而轻笑,看面前少女的目光有些戏谑。
他这么说江乔反而不怕了:“壮士能这么说,那定是不会伤小女子分毫了。”
“壮士?本公子不喜欢这个称呼。”陌澜见她这副样子不像是怕的很,于是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看她防备地一退再退的模样,笑意愈发深刻,“你躲什么?”
“你是贼人,我自然要躲。”江乔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谁告诉你本公子是贼人了?”他可是千金阁杀手排行第二,怎么会是那些不入流的贼人?
“你擅自闯入我的房间,不是贼人是什么?”江乔已经退到墙角去了,随手拿起一个烛台防身。
虽然她知道这个人要杀了她非常容易,但她拿着这个心里的安全感要多得多。
同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叫陈大哥,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直接爬上来了。
“采花贼吧。”陌澜转身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一口饮下。
茶是热的,陌澜大概是身上冷,所以又多饮了几杯。
一旁防备姿态的江乔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登徒子!”江乔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
陌澜漫不经心瞥她一眼,目光阴冷,语气生硬:“你在找死?”